我從來沒想過“好看”還能給人帶來好處，這也是后來老乞丐告訴我的，這些人販子天南地北到處拐小孩，只要小孩長得五官端正的，他們就留著找買家；

長得一般的，就砍掉一只手或者一條腿，上街行討，利用身體的殘疾，博取路人的同情，以此能多討一點賞錢。

沒想到這張面相，讓我淪落到魔窟后，為自己保住了一條小命！

“睡吧，明天起來還要干活呢。”老乞丐拍拍我，重新躺下了。

我不知道明天還會發生什么事，但眼前的人變成了我新的依靠。

我害怕這個地方，害怕這里的人，但是老乞丐的搭訕讓我在失去爺爺之后，找到了新的港灣。

我在新的“港灣”身邊躺下，老乞丐也不拒絕我，而是輕輕拍著我的背，哄我入睡。

這讓我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松懈下來了，恍惚間好像回到了鄉下老家，每一個難以入眠的夜里，爺爺拍著我的背，哄我入睡的時候……

在夢里，我夢見了三歲時的事。

那時我三歲，剛褪去嬰兒肥，面相初具雛形的時候，爺爺就迫不及待地請了他的好朋友吳半仙過來給我看相。

得知爺爺的用意，剛到門口的吳半仙立馬掉頭就走，不過爺爺拿出茅臺和華子，他馬上就改變了主意，留了下來。

一口茅臺下去后，吳半仙點頭說：“嗯，是真酒。”

再抽一根華子，吳半仙這才滿意：“嗯，是真煙。”

這把爺爺氣得想起針來刺他那么幾下，但想著既然是請人來看相的，那最好還是客氣些吧，這才沒掏出針來。

半瓶茅臺下去后，吳半仙才醉醺醺地說：“我真是喝了假酒才會答應你，給一個三歲娃兒看相！三歲娃娃臉都沒定型就看相，八成會看錯！”

但吳半仙畢竟是有點本事在的，喝了半瓶真茅臺后，醉眼迷離，但還是能摸著我的臉說：“這人吶，一生面相都在不斷變化，但是這眼睛、這眉毛，變化是最不大的，我現在也就只能幫你看這兩樣。”

于是吳半仙就對我這眉眼進行了點評，說這小子生了對桃花眼，只怕一生都會沉在溫柔鄉里，成也桃花，敗也桃花。

爺爺聽了，樂得不行，直說好啊！

吳半仙白了他一眼，說：“好什么好？桃花緣再好，你們莫家也是一脈單傳的命！”

“就算是一脈單傳，我看著一堆孫媳婦，我也高興啊！”爺爺高興得要死。

吳半仙繼續白眼：“你就不怕是一堆丑媳婦？”

爺爺笑呵呵地說：“我孫子長得這么好看，孫媳婦還能丑到哪里去？”

這下，吳半仙總算明白了：“你用一瓶茅臺請我來，就是想讓我夸你孫子長得好看吧？”

“確實長得好看！”爺爺理直氣壯，并給吳半仙倒了一杯酒。

就在這時，吳半仙“呀”了一聲。

“怎么了？”爺爺問。

吳半仙沒有馬上回話，而是在我的眼角跟太陽穴處多摸了幾下，才猶豫不定地說：“我好像摸到麒麟骨了。”

爺爺一聽，馬上說：“命有麒麟骨，不會做凡人？”

“嘖！”吳半仙收回了手，說：“娃娃還小呢，身體都沒長成，骨骼也沒定型，是不是麒麟骨還說不定呢！這個你還是等娃娃十八歲的時候，再請我來看吧，現在看還太早了！不過到時候我要三瓶茅臺，十條煙。”

“放心，絕對少不了你。”爺爺高興地不行，一杯茅臺下肚后，說：“有麒麟骨好啊，聽說有這相的人一生都有貴人相助，那我就可以放心了，這娃沒了我，也不容易死。”

吳半仙淡淡道：“恭喜！你們莫家積了十八輩子的福，終于在這一代逆轉反正了，說不定真的能給你開枝散葉、多子多福呢！”

“能不能開枝散葉不要緊，只要在我老的時候，來十個八個漂亮的孫媳婦在我床頭伺候著，那我就算是死了也開心，嘿嘿嘿！”

“嘖！老色痞！”

兩人說說笑笑著，就把酒給喝完了。

……

天亮，我被老乞丐搖醒了。

睜開眼，看見乞丐們都陸陸續續起身收拾東西了。

我不知道要做什么，直到老乞丐收拾紙皮，過來牽我的手：“娃兒，跟我走，干活了。”

“干啥呀？”我迷茫地問。

但老乞丐沒回答，而是把我拉上車，然后他兩手劃著小車，跟隨人潮走了出去。

這時候我才發現，不止我們，其他乞丐也在出動。

我小小的腦袋里充滿大.大的困惑，直到出門看到給我們開門的是虎哥的手下，我這才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遭遇，剛想要跳車逃跑，老乞丐就說：“娃娃別跑啊，都有人盯著的，你要是敢跑，他們就打斷你的腿！”

我看到他那兩節斷腿，頓時收了逃跑的念頭。

再說了，我爺爺的骨灰還在他們的手上呢，我也不想跑。跑了，就不知道這些天殺的能對我爺爺的骨灰做什么！

于是我說：“我不是想跑，我只是想下來給爺爺推車。”

說完就下來幫他推車。

見我沒有異動，老乞丐這才放下心來：“不跑就好，不跑就好，要是像你這樣漂亮的小娃娃缺了點什么，那就太可惜了！”

他的話真是讓人聽得頭皮發麻的，我咽了咽口水，沒敢應答。

但是在我們走后，果然有兩個黃毛跟上來了。

老乞丐一路上絮絮叨叨，說你不跑的好啊，你要是跑了，他們把你抓回來就打斷你的腿。

還說你要是跑成功了，倒霉的是我，他們會打死我的！

這聽得我更是不敢亂跑，一路上老老實實的，照著老乞丐的指示，把他推到天橋底下，他才叫停下。

我停下后，老乞丐從自己的身下拿出了一張寫滿字的紙皮，放到了面前。

我看了一眼，大意就是說他是來莞城打工的，但是一年前意外出了車禍，所以截斷了雙腿，無法再繼續工作，只好上街乞討，希望好心人能夠行行好，能給他一點賞錢，能夠湊夠路費回家。

正當我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老乞丐忽然收起了紙皮，說不對不對！

我疑惑：“哪兒不對？”

老乞丐拿出了粉筆，劃動小車，轉個方向說：“但是我以前一個人的簡歷，但是現在帶了一個你，就得換一個說法啦！”

說完他就要寫。

我看他辛苦，不是忍不住接過他的粉筆，主動說：“爺爺，我幫你寫！”

“你會寫字？”老乞丐吃驚。

我點頭：“都認得。”

老乞丐笑了：“你才多大年紀啊？就會寫字了？該不會是給我寫一堆錯字吧？”

我說：“那你就看著吧！如果我寫錯一個字，那我今天什么都聽你的。”

“好好，那我看看你寫得怎么樣。”老乞丐笑呵呵，好像很久沒有這么高興了。

于是他念，我寫。

“我，陳老漢……”

我寫下第一個字的時候，老乞丐臉色就已經變了，等我寫完“陳老漢”三個字，他終于忍不住說了：“娃兒，你這字寫的真好看啊！是練過的吧？”

“嗯，我從小就練字。”我不知道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們會寫字，我也會寫字，除了寫得比他們好看之外，也沒什么特別的了。

老乞丐嘆了一口氣，摸摸我的頭，說：“娃兒，你跟我們待在一起可惜了。你要是能回家，就一定要回家啊，我看你以后一定能有出息！”

“我不想回家！”我甩開頭，不讓他摸，悶聲說：“但是我也不想被人砍掉手。”

老乞丐吃驚：“都這樣了，你怎么還不想回家呀？跟家里人能有多大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