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怎么可能?”
王錚和張新同時起身,二人面色出奇地一致,震驚,疑惑,緊隨而至的便是恐慌。
這么大事,沒人敢撒謊。
也就是說,周承敘真殺了鄭興安。
可是,那怎么可能?
鄭興安可是邊軍出來的精銳,武藝不俗,還修了兵法,掌握至少三個兵家計略,對上煉氣境修士也有一戰(zhàn)之力,怎會死在周承敘手中?
張新一把抓住心腹領(lǐng)口,厲聲喝問:“如何殺的?”
“二人交手幾十回合,不分勝負(fù),周承敘假意跌倒賣破綻,引鄭大人中計,倒地臥射,一箭射中鄭大人眉心……”
張新聞言暴怒:“該死!”
心里更亂糟糟的。
鄭興安是縣尉,掌管八百縣兵,威懾力最強,也是他敢與王錚叫板的底氣。
鄭興安死掉,他等于斷了一條胳膊。
更可怕的一點在于鄭興安是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非正常死亡,會驚動朝廷,一旦問罪下來,兇手必死無疑不說,他們這些同僚也都要一一被審查,縣城里的五個朝廷命官除了教諭外,都難辭其咎。
若是仔細(xì)審查,查出他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他們的下場更慘。
事情鬧大了!
捅破天的那種!
怎么辦?
張新真慌了!
手足無措,冷汗淋淋,心里全無主意,再不復(fù)剛才的淡定從容。
王錚也嚇壞了!
周承敘竟然殺了鄭興安!
他怎么敢的?
他與師家那點交情,還不足以讓師家動用全力保他,何況他只是與師家大小姐有交情。
師家大小姐不等于師家。
懸劍司?
懸劍司也不會為了一個剛招募的游繳百戶而扛起這么大的責(zé)任。
當(dāng)街殺害朝廷命官,這事太大!
王錚和張新對視一眼,觀察到彼此眼中的恐慌,卻毫無辦法。
縣尉是朝廷命官,無論病死還是殉職,又或者其他死法,都要層層上報直至吏部和刑部備案,若是吏部和刑部發(fā)現(xiàn)有問題,會派欽差到地方上查驗核對,甚至開棺驗尸,有些甚至要往前追溯。
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瞞不住。
正手足無措時,鳴冤鼓響起,二人同時一顫,急忙起身。
王錚更催促衙役:“看看是誰擊鼓!”
地方官府的鳴冤鼓也是法器,但凡敲響,便會留聲,上級官府每年派人記錄,與衙門內(nèi)的卷宗相互比對,以此審核地方官政績與能力。
衙役出去一探,又連滾帶爬地跑回來:“報大人,是,是周承敘擊鼓,他,他手提長刀,滿身血污,說,說要報案,并狀告縣尉鄭興安私調(diào)兵馬搶奪功勞,并攻擊懸劍司軍官意圖殺人滅口……”
說完,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這一番全是殺頭的話……
張新更驚怕。
殺了鄭興安,還要大張旗鼓地報案?
姓周的想干什么?
捅破天?
王錚也愣住,但很快敏銳地抓住衙役這番話里的細(xì)節(jié)。
私調(diào)兵馬!
搶奪功勞!
攻擊懸劍司軍官!
殺人滅口!
樁樁都是重罪!
這是周承敘為鄭興安羅織的罪名?
如果能全部坐實,這局勢……瞬間翻轉(zhuǎn)!
所有不利因素全部變有利!
周承敘不用背罪!
我也不用擔(dān)責(zé)!
還除掉張新的得力助手,打擊張新一伙人的氣勢!
更能趁機樹立我這個新任縣令的威信與威嚴(yán)!
想到這里,快步返回案前,抓起驚堂木猛地一拍,沉聲喝道:“開堂!”
“帶原告登堂!”
衙役們立刻各自就位,書佐也準(zhǔn)備筆墨卷宗,準(zhǔn)備記錄。
待兩個衙役帶周承敘進(jìn)入大堂。
再拍驚堂木:“原告,姓誰名誰?何方人士?所告何人何事?如實講來!”
周承敘見王錚這態(tài)度,暗暗松口氣。
老王不錯!
好悟性!
這么快便領(lǐng)悟到我的用意,并且果斷配合!
是個好隊友!
這么想著,一板一眼地回答王錚的提問。
一問一答,把來龍去脈細(xì)細(xì)講訴。
王錚聽完,又拍驚堂木:“帶捕頭孫大勇、相關(guān)衙役、捕頭、民夫、縣兵來大堂,本官親自問話!”
再下令:“傳令仵作,到現(xiàn)場查驗縣尉鄭興安與百戶王大頭尸體,確定死因,并把尸體帶回大堂,本官要親自過目!”
待衙役們執(zhí)行命令,又拿過書佐記錄的狀詞,仔細(xì)審閱,確定沒有不利之處,當(dāng)即簽字畫押并蓋上縣令銅印。
而后挨個兒審問現(xiàn)場眾人。
得到全部供詞后,更松一口氣。
這案子很簡單,無論王大頭還是鄭興安,都能坐實意圖強占功勞與戰(zhàn)利品、主動攻擊周承敘這兩樁罪名。
現(xiàn)場目擊證人全部可以證明。
殺人滅口,可以推理。
私調(diào)兵馬……
王錚目光移到縣丞張新臉上:“張大人,你可曾下令命鄭縣尉攻打懸劍司百戶周承敘?”
張新閉上眼睛,在心里嘆口氣,只能否認(rèn):“回大人,在下未曾下令,更不知情?!?
承認(rèn),那就要為鄭興安的死亡負(fù)直接責(zé)任。
他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
鄭興安殺了周承敘,他能控制住局面。
可死的是鄭興安,他這個縣丞就是把老命豁出去也壓不住。
所以,只能拋棄鄭興安,把自己從這個案子里摘出來。
王錚點頭,朝書佐道:“記下來!”
又道:“本官也未曾下令,更未曾接到懸劍司求助,所以,鄭縣尉帶兵出現(xiàn)在抓捕蛇妖的現(xiàn)場,屬私調(diào)兵馬。”
張新下意識反駁:“大人,會不會是鄭大人一番好心,試圖幫懸劍司控制局勢……”
王錚反問:“難道局勢壞到需要三百縣兵出擊的地步?”
張新接著道:“聽說傷亡不小,若是鄭大人聽到消息來不及請令也說得過去。”
他想幫鄭興安減輕一點點罪名,這條罪名比求他幾條加一塊還重,是朝廷最忌諱的,若是坐實,跟謀反同罪,要抄家的。
若是為鄭興安帶兵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找個合適的借口,至少能保住鄭興安家眷,也好安慰屬下和同伙,不至于讓他們太寒心。
王錚目光移到孫大勇臉上:“孫大人,你在現(xiàn)場,可有統(tǒng)計傷亡?”
孫大勇連忙回答:“回大人,屬下有統(tǒng)計?!?
“傷多少?亡多少?”
“傷四十余人,不過全是輕傷,已經(jīng)無有大礙,亡二人,另有重傷一人經(jīng)周大人治療已經(jīng)脫離危險,只需將養(yǎng)數(shù)日即可恢復(fù)?!?
王錚聽到這里,大感意外,急忙追問:“此話當(dāng)真?”
孫大勇連忙點頭:“句句屬實!”
張新則失聲質(zhì)問:“那蛇妖能噴毒霧,中者必死,怎么可能只亡二人?孫大勇?你莫非在庇護(hù)周承敘?你可不要作偽證!作偽證,不但要丟官去職,還要流放千里,徒刑三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至少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