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幸存的家丁急忙阻止。
一個比一個急切。
不等周承敘問原因，便一五一十地解釋：“張家是錦城縣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大老爺更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在錦城縣不說一手遮天，也能呼風喚雨。”
“對對對，小夫子，您要是悄悄把這事兒做了，大老爺生氣也有限，可要是報官，損了張家的顏面，大老爺可不會善罷甘休。”
“就是就是，小夫子，一把火燒了這里都比報官強。”
周承敘擺擺手，和聲道：“周某站得直行得正，所作所為全無私心，報官更是法理所在，豈能私行縱火滅跡之事？”
又道：“你們不愿意主動投案，那么，周某押送你們投案。”
再和聲道：“否則，拖到天亮，百姓起床，發現貓臉僵尸的來歷，他們不敢把張家如何，但你們三個的下場一定很慘。”
細聲細語地問：“你們肯定不愿意直面憤怒的百姓，對吧？”
又道：“當然，我講道理，你們要是愿意代替你們主子向百姓贖罪，留在此地也無妨。”
三個道士受傷不輕，只想回張家療傷，順帶報信。
而不愿拖到天亮或者報官。
拖到天亮，他們會被憤怒的百姓打死。
報官，他們同樣沒有好下場，張大老爺不會費心思保護三個家丁，甚至會搶在審判之前滅口。
跑回去通風報信，反而能得到救治甚至獎勵。
可看著和聲細語實則狂暴兇猛的小夫子，實在不敢拒絕，只能默默地收拾主子的尸體，裝進棺材中，前往衙門。
“咚咚咚——”
縣衙門口的鳴冤鼓轟隆隆地震響，炸起一陣陣喝罵。
有衙役罵罵咧咧地探頭：“草擬嗎，大半夜敲什么敲，活不到天亮了？”
探頭看見那口棺材，立刻縮回去，隔著大門厲聲喝問：“什么人？”
周承敘上前一步：“在下周承敘，剛剛擊殺為禍城北殺害百余人的貓臉僵尸，攜僵尸、主謀、幫兇前來報案。”
“什么？”
“貓臉僵尸？”
“真的假的？”
“捉到了？”
“死的還是活的？”
“……”
縣衙里面翻起陣陣驚呼。
亂了一陣子后，忽然齊聲道：“恭迎縣尊。”
縣尊便是縣令。
錦城縣縣令姓王，名錚，字文亮。
大門打開，王錚背著雙手快步出門，直奔棺材，俯身仔細觀察，片刻后才抬頭，目光自周承敘幾人身上掃過，又重新落在周承敘身上：“你是何人？”
周承敘拱手：“書生周承敘，拜見縣尊。”
“可有功名？”
“還無，此番入城正為備考縣試。”
“可有保人？”
“也還沒有。”
“師承何人？”
“在下沒有師承，只受師家大小姐指點一二。”
王錚聽到“師家大小姐”五個字，瞬間矮了半頭：“師家？”
周承敘再拱手：“正是。”
“你與師家……”
“在下家住石碾子溝，與師家小姐老家所在小南莊挨著，因事結緣，也是受她鼓勵才堅定科舉之心。”
王錚面色微變，眼有震驚之色：“你？師家？當真？”
周承敘微笑：“縣尊，在下并非有意招搖，只是身無功名，行事不便，所以提前說一聲，免得生出誤會，惹來諸多麻煩。”
王錚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面前的小書生。
神態溫和，不卑不亢，氣度儼然，氣質不凡，身材挺拔，面容俊朗，言談舉止更不似鄉野之人。
更兼身上寶光瑩瑩，修為不弱。
不是什么人都有本事斬殺張承信母子。
這對母子，一個刀槍不入，一個精通雷法，一個行動詭異，一個貌似忠厚，還有幾個武藝高強的家丁保護，實力不俗。
便是我去了玄真觀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而且小書生年紀輕輕卻行事穩妥成熟。
換做別的年輕人，絕不會一來就提師家大小姐這一層關系。
他卻不同，不急不躁地介紹案情，又光明正大地搬出師家大小姐，把底牌擺在明面上，看似不夠精明，實則這才是最老成最世故最穩妥的做法，可以避免誤會和誤判，避免發生沖突，不做那扮豬吃虎的幼稚行徑，對雙方都有利。
這小書生，不簡單。
不過也不能輕信他的一面之詞。
待到天亮登門拜訪試探一二，若師家大小姐真與小書生有交情，自然極好。
若是沒有，再收拾他不遲。
想到這，贊許點頭：“小友行事果然穩妥，也多謝你為百姓除去此獠，請入內敘話。”
又沖著衙役們道：“把棺材抬進去，再把這三個道士鎖起來。”
再側身，沖周承敘做請的手勢：“小友，請。”
周承敘剛想說話，忽見北邊騰起一道火光，面色微變：“是玄真觀！”
王錚瞇起眼睛：“放火滅跡？”
又立刻揮手：“通知孫捕頭，讓他帶人到玄真觀！”
再沖著周承敘道：“小友，王某先行一步。”
話音落下，張口喝道：“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
吟誦間，浩然之氣翻涌，凝聚成一匹神俊的白馬，白馬金韁，載著他直奔起火的方向。
周承敘見狀，心生羨慕。
煉氣境就是好。
可以修煉先賢詩詞，不用原創，卻能發揮出不輸原創的威能，甚至更為神妙。
一定要趕緊弄一份煉氣功法，早日踏入煉氣境。
這么想著，招呼青蓮，也急奔玄真觀，之前請關二爺附身，威能還在，速度也不輸王錚多少，王錚前腳停下，他后腳便到。
王錚回頭掃了一眼，暗暗心驚。
這小書生，還無功名，修為卻不弱。
還沒煉氣，實力卻不俗，連輕身功夫也相當不凡，徒步狂奔，速度竟不比我慢。
難怪能與師家大小姐扯上關系。
震驚之余，轉身面對熊熊燃燒的玄真觀，似是隨意地問：“小友，你看這火，還能救嗎？”
周承敘慢條斯理地回道：“在下并無滅火之能，能不能救，全在縣尊。”
“玄真觀里可還有其他人？”
“沒有。”
“可有貴重事物？”
“也沒有。”
“既然如此，那便燒了吧，正好驅除陰邪之氣，免得繼續禍害周邊百姓。”
“縣尊所言極是。”
于是，二人就這么靜靜地望著玄真觀被熊熊大火燒成白地。
衙役、捕快、縣兵、周邊膽大的百姓趕到，也不敢多嘴，只遠遠圍著。
大火熄滅，玄真觀只剩下殘垣斷壁。
王錚轉身，面對眾人，滿臉和煦：“為禍許久的貓臉僵尸已被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