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我的位置離棺材不算太遠，聽到師父喚我，我來不及多想就將身子抵過去。

“咚咚咚！咚咚咚……”

棺材里傳出來的撞擊聲一陣比一陣更劇烈，里面的東西似乎馬上就要破棺而出一樣。

我用手死死按著棺材蓋子，手被撞擊聲震得有些麻木，就連心也跟著一顫一顫地。

在場的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似乎都在等師父完事。

就在他畫完圖案的瞬間，棺材里瞬間恢復(fù)了安靜，這場儀式有驚無險地完成。

師父把手里的東西放下，招呼八仙重新過來起棺。

那些八仙面色猶豫，估計剛才真的被嚇到了，不敢抬這個棺材。

師父見他們這樣畏畏縮縮的，十分不滿：“接了活，可不能半途而廢，否則貴人怪罪下來，我也沒辦法幫你們。”

八仙們聽到這話，臉色更差了，小心翼翼地抬起龍架，也就是擔(dān)棺材的架子，向外走去。

師父吩咐我?guī)Ш命S紙清香，入墓是整場喪事最關(guān)鍵的一步。

來到王家的墓地里，師父帶著大家徑直走到他昨晚看好的那個位置。

等大家走到那個位置，紛紛呆住了。

因為這個位置上積了一大灘水，而且水已經(jīng)滲到土里。

師父生氣道：“昨晚又沒下雨，整座半山偏偏就這里有這么多水，到底是誰弄的？！”

我明白師父為什么會生氣，他之前跟我講喪事規(guī)矩時，特意說過，有水的墓坑是不能用的。

墓坑相當(dāng)于死者另一個世界的房子，你讓死者住在“漏雨”的屋子，死者如果生出怨氣，會攪得在世的家人不得安寧。

嚴(yán)重的，還會詐尸。

這女尸剛才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異樣，師父費了這么大的精力才鎮(zhèn)住她，現(xiàn)在萬萬不可再生事端。

師父生氣后，臉色變得無奈幾分，他朝八仙開口：“你們先把棺材放下，我再想想辦法，唉，這王家的墓地，就這塊地方適合埋這女娃……”

王大叔從人群中鉆出來，小心翼翼地開口：“張大師，要不去林家的墓地看看？離這不遠。”

師父疑惑地反問他：“王家的人埋去林家，合適嗎？”

王大叔聽到這話，尷尬地說：“那塊地是我買的，以前家里的長輩囑咐過，如果家里有人橫死，不讓進王家的墓地，怕毀了風(fēng)水，所以我才準(zhǔn)備……”

師父似乎聽明白了什么，表情一冷，沒再多問什么，畢竟我們只負(fù)責(zé)操辦喪事。

半個多小時后，我們來到林家的墓地里，王大叔把他買的那塊地指給師父看。

師父看完，臉色緩和不少：“這地方埋你女兒，倒也合適，跟她的八字配得過來。”

他說完，便讓王大叔用鋤頭挖三下土。

這儀式叫“開穴”，墓坑開挖前，需要死者的親人挖前三下，據(jù)說是為了讓死者知道家里人對他的重視，不是陌生人替他料理后事。

等王大叔的鋤頭落地三下后，其它人紛紛上前幫忙，一會兒功夫后，一個一米多深的墓坑出現(xiàn)在大家眼前。

墓坑的深度根據(jù)死者的年紀(jì)來挖，年紀(jì)越大挖得越深，某些壽正終寢的老人，放他棺材的墓坑甚至可以有三米深。

這樣的做法，稱為“厚葬”。

王家死的這名女孩，年紀(jì)輕，又沒成家，還是自殺的，所以只能“薄葬”，因為她氣運不夠，“厚葬”的話反而會招來不好的事情。

挖好墓坑，八仙們拉著繩子將棺材小心翼翼地放進墓坑。

在他們將棺材入墓的時候，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墓坑的角落里，有一團隱隱約約的黑影。

我那只半瞎的眼睛看東西經(jīng)常模模糊糊的，我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時，黑影已經(jīng)消失。

我想著可能是眼睛看東西模糊，才出現(xiàn)黑影，就沒往心里去。

但恰好是我忽略的這些細(xì)節(jié)，在后來發(fā)生的災(zāi)難上留下禍根。

最后填土，立碑。

按理說入墓后還需要死者的后人守墓三天，但王家女孩沒有子嗣，就無需守墓，檢查妥當(dāng)后，家人就可以走了。

下山后，王大叔給了我和師父一人一個紅包，當(dāng)作喪事的酬勞。

這紅包里的錢，比起賣棺材賺的，可真算不上什么。

回去的路上，我把錢拿出來裝好，隨口問師父：“師父，這喪事活這么驚險，你為什么還接啊？”

“也掙不了多少錢，還差點把命搭進去。”

師父搖搖頭：“咱不接，那些死者誰管？做一行有一行的道義，以后你就會明白。”

我聽得有些茫然，終究是自個兒太年輕，達不到師父那樣的境界。

回到鋪子后，我洗洗澡，換了身衣服，吃飯后就天黑了。

天黑后店里一般不會有人來的，可能是天黑后棺材鋪子看著比較陰森的緣故。

家里有事的顧客也會挑著白天出太陽的時候來。

因為這樣，我就打算提前關(guān)門，可師父上樓休息前告訴我，讓我把門開著，因為咱這鋪子不單單賣棺材，還接其它活。

萬一有人家里出事，著急請先生，也不耽誤時間。

我點點頭應(yīng)了聲，干脆坐到柜臺旁的藤椅上，打起盹。

迷迷糊糊時，我聽到耳邊有人喚我：“小伙子，小伙子……”

被這聲音猛地驚醒，我睜開眼一看，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

老頭笑呵呵地問我：“小伙子，現(xiàn)在還做生意嗎？”

我睡眼惺忪地問他：“老人家，您想買什么東西？”

他指著店里的招牌，笑道：“自然是買棺材。”

買棺材？！

我睡意全無，吃驚地看了眼墻上的壁鐘。

好家伙！

半夜十二點上店里來買棺材！！

來者是客，我自然要好好招待，我耐心地問他：“您家里是不是有人去世了？多大年紀(jì)？”

老頭搖搖頭：“我給自己買的，這歲數(shù)大了，得給自己挑一口料子好的棺材。”

原來如此，這種事放在老人身上倒也不奇怪，不過很少有老人能提前買棺材的，畢竟買回去擺著不太吉利。

我拿出一個小本子，低下頭，拿出筆。

“您想要什么料子的？我們店里沒有現(xiàn)成的，得提前去訂料子。”

一個陰惻惻地聲音傳來：“用你的血肉，皮膚做料子，你覺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