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話的意思，似乎截天教是個相當龐大的勢力，李聽玄不由問道：

“那，截天教門人究竟有多少，可有人統計過么？”

杜林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說這些都不過是修行界常理，怎么眼前這道友，法力不俗，見識卻這么……

他很快收起心中異樣，緩緩道：

“不必統計，縱是截天教這等大教，其門人總數也不會超過半百之數……道友不會以為，修行是件很簡單的事吧？”

“我法明觀乃是仙人正統傳承，如今也不過二三十弟子，其中邁入修行者，雙手可數。”

“我在外行走多年，遇到過真正有修行的，亦不過雙掌之數。”

二三十弟子，外加一個煉氣化神，就已經是大虞修行界的中上游勢力了。

李聽玄對這片天地有了全新的認知。

他頓了頓，試探般問道：“敢問杜道友，你修行至今，有多少年月了？”

杜林道：“也不是什么秘密，想必道友已經看出我的修為了，乃是煉精巔峰。我天賦不夠，只能以勤補拙，自幼修行至今，已有六十余年。”

但從他外表看，只有四十來歲，這大抵是邁入修行后壽命提升的結果。

單就人族而言，煉精化氣者，壽百二十；突破至煉氣化神后，壽三百。

李聽玄十分謹慎地問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人在四個月之內完全煉化一團精元，他大概是什么水準？”

杜林摩挲著頜下的胡須，緩緩道：“嗯，四個月么，天賦還行……什么？！”

他后知后覺：“四個月，剛完成百日筑基？”

“非也，不算筑基的時日。”

杜林滿臉的不可思議：“這怎么可能？縱是萬徑宗的天才，也至少要十數年方能煉化精元，四個月，怕是連氣感都沒產生——等等。”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道人，面相年輕，煉精巔峰修為，戰力比他強上一線，關鍵是問了這么一個奇怪的問題……

“道友說的，不會是自己吧？”

頂著杜林狐疑的眼神，李聽玄心中有些汗顏，隨意打個哈哈：

“怎么可能，我就是隨口問問，其實我修行也有十來年了……”

杜林這才點了點頭：“十來年，看來道友本身便是天賦奇絕，又拜得名師，這才能年紀輕輕有如此成就。”

這么一腦補，他頓時好受了不少，順手端起桌上水杯。

天賦而已，名師而已，時也命也，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他是修道之人，自然不會因此而心生嫉恨。

不嫉妒，一點都不嫉妒，只是有點不爽而已。

“呃呵呵，僥幸，僥幸罷了。”

李聽玄敷衍地笑著，看了眼杜林無意識間捏碎的茶杯，心想以后不能隨便暴露自己的天賦了。

這是為了別人好，他說自己十多年修行至此，杜林便已經嫉妒成這樣了，若說他其實只用了幾個月，這位指不定會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

嗯，都是為了別人好，不是我非要撒謊的。

云隱山上，楓杏樹下，秋日光里，道人煮茶，共坐說法。

一遭下來，杜林深感云隱道人道法玄妙，道行精深；李聽玄也聽杜林講述了一些他游歷路上經歷的光怪陸離之事，頗覺玄奇。

賓主盡歡，杜林也總算愿意喝一口茶水了。

杜林起身拱手：“道友遠見卓識，杜某深感佩服，此前懷疑是道友殺了我師弟，是我不對，我向道友賠罪。”

李聽玄亦起身行禮道：“杜道友見多識廣，教李某眼界大開，與道友談論這一遭，李某亦是深感榮幸。”

他頓了頓，道：“杜道友可否與我說說，二位師弟死在何處，何時死的？或許咱們共同努力，能把兇手找出來。”

杜林點頭道：“約莫十日前，就在距離云隱山不足十里處。”

李聽玄恍然：“那應該正好是在二位師弟下山之后不久，事發地又離我這兒不遠，難怪道友懷疑到我頭上來，但剛才的誓言道友也看見了，并非我所為。”

杜林羞道：“慚愧，慚愧。”

二人交談一番，并未獲得更多線索。

好在就在這時，小徑上出現一道人影。

李聽玄看過去，隨即招呼道：“王桐，這邊坐。”

王桐應了一聲，走到跟前，語氣快速道：

“道長，有消息了！”

李聽玄眼前一亮，也顧及到了旁邊的杜林：“快快說來，這位是法明觀的高人，盡可放心。”

杜林苦笑一聲，禮道：“真高人面前，我可不敢當，我姓杜，小兄弟叫我杜林便可。”

王桐見了一禮：“見過杜道長。”

隨即吐詞清晰道：

“縣尊大人說：‘宋大人問了那人，但那人已經記得不多，只知道兇人臉上有一條自上而下的巨型刀疤，體型健碩，且裹著一身黑色斗篷’。”

“吳大人還說，他派去走訪死者的人傳來消息，前些日子，那周圍的住戶曾見到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健碩男人在附近游逛。”

“那個男人消失之后，死者也就跟著不見了——據他們所說，死者平日性情豪爽，見人都會打招呼。”

王桐并不知道“宋大人”是誰，也不知道“那人”指的是誰，只能把吳言的話原話復述了一遍。

李聽玄沉吟道：“若不出所料，死者該是為他所殺。可，動機是什么？”

又抬頭問道：“那死者是做什么活計的，平日可會有仇人？”

王桐搖頭：“他是個賣狗肉的，頂多和狗販子打打交道，縱然有利益沖突，也斷不至于害命，而且我們并未發現他家里錢財減少。”

杜林聽到“狗肉”二字，心里突了一下，默不作聲。

可他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還是被李聽玄捕捉到了，問道：

“杜道友有何高見？”

杜林苦笑道：

“高見談不上，只是杜某想起來，我家那死去的胖師弟，也是喜歡吃狗肉，甚至哪怕觸犯門內清規，被戒律堂懲罰也在所不惜。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了。”

王桐道：“杜道長節哀順變。”

李聽玄腦中忽然有靈光閃現，猛地拍案而起，向杜林問道：“道友可否帶我去發現龐瑞法器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