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尸人的禁忌,我爹自然知道,但是百年來,也沒經歷過撈孕婦的事,所以他半信半疑,
最重要的是,他無法眼睜睜看著我娘的尸體,永遠消失在河中。
“滾!”
我爹暴怒,目呲欲裂地狠狠推開狗剩,徑直朝河邊的羊皮筏子走去。
村長急忙上前阻止,說這是我娘的命,人死不能復生,讓他別去送死。
這時,黃道長也來到我爹面前:“撈尸人都不敢撈的尸體,你確定要自己下河撈?你就不怕惡鬼纏身?”
我爹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我媳婦兒和孩子都沒了,我現在連死都不怕,還怕什么惡鬼?”
或許,是我爹的真情流露,打動了黃道長。
他拿出一張道符,問了我爹的生辰八字,用朱砂寫在上面,并滴了我爹的指尖血。
隨后把符貼在公雞背上,遞給了我爹,并且叮囑道:
“把公雞放在船頭,只要它打鳴,立即把它扔下去,即使沒撈上尸體,也必須立馬上岸”
“雞背上有你的八字,河里的東西會把公雞當做你,它能替你死一次!”
“切記,雞叫后,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還是聽到了什么,千萬別回頭!”
這時,午時三刻已到,我爹說了聲謝謝,便匆忙下河。
打撈開始,一切都還順利,可就在我娘的尸體剛被拉上船,河水突然湍急,小船劇烈搖晃,四周的河水像是被血染紅了,公雞也躁動得大叫。
圍觀的村民們,一個個滿臉驚恐,朝著遠處退后。
我爹瞳孔瞪大,臉色慘白地愣在羊皮筏子上一動不動。
“快把公雞扔下去!”
橋上的黃道長急忙大吼道,并拿出一大把道符撒進河里。
我爹這才猛然回過神,將已經炸了毛的白公雞一腳揣入河中,開始瘋狂地滑動羊皮筏子。
上岸后,他大汗淋漓,驚魂未定。
村長神色凝重:“鄭軍,你剛才是怎么了?”
我爹顫抖著說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河里空氣突然冷的滲骨頭,河里有我媳婦兒的聲音,還有個娃兒,叫我救他們。”
聽到這里,黃道長眉頭緊皺,神情凝重地看著河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半晌,才說:“河里的陰氣重,導致你產生了幻覺,快點處理你媳婦兒的后事,盡快下葬吧!”
就在村長招呼眾人,要把我我娘放上馬車時,狗剩又跑來阻擋。
“下葬?想的美,這尸體,絕不能帶走!”
我爹雙拳緊握:“為啥不能?這事,好像輪不到你說話吧?”
狗剩冷哼:“把你這晦氣的婆娘撈上來,就是得罪河神!”
“她腳腕上兩個黑手印,肯定是河神留下的,留她就是禍患!”
“我決定,就在這把尸體燒了,免得大家沾上晦氣,有病有災的你管得了嗎?”
周圍一些膽小迷信的村民,也覺得狗剩的話有道理,紛紛附和。
“陳軍,不是我說你,這事你做的真不地道,你不能為了一個死人,禍害全村吧?”
“我聽說,幾十年前可是詐過尸的。”
“我贊同狗剩的,立馬把尸體燒了!”
……
一時間,大多數村民都站出來阻撓,嚷嚷著要把尸體就地火化。
我爹氣得不行,恨不得一把掐死狗剩。
老一輩人還有一種說法,把尸體燒了,會魂飛魄散,別說是投胎,連做孤魂野鬼的機會都沒有。
而且,那個時候,才剛開始流行火化,我爹自然是不同意,憤怒地吼道:“這是我媳婦兒,我看誰敢動?都給我讓開,否則別怪我翻臉!”
狗剩拿起一把鋤頭,咄咄逼人。
他威脅道:“你要敢把尸體帶走,老子立馬弄死你,正好把你們倆都扔河里當貢品,還能保個平安!”
我爹本就沉浸在喪妻之痛中,此時哪里還能忍得住,撿起一塊石頭就朝狗剩沖去:“老子先弄死你這個畜生!”
狗剩平日里游手好閑,沒事就往寡婦家跑,身體早就被掏空,哪是我爹的對手,三兩下就被砸翻在地上。
要不是村民們攔著我爹,他絕對狗命不保。
村長指著被開瓢的狗剩,喝道:“閉嘴!這沒你的事,立馬滾回去!再多事,就取消你的低保戶。”
狗剩這才消停。
在那個年代,都講究入土為安,逼著讓別人進行火化,在他們看來是遭天譴的事。
“死在這條河里的,都給埋了,也沒出啥事。”
黃道長淡淡地看了狗剩一眼,接著話鋒一轉:“但這種胎死腹中的,要盡快下葬,耽擱久了,反倒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半小時后,黃道長找來六名身強體壯的抬棺匠。
準備下葬時,村民們再次阻止,黃道長也建議將我娘葬在村外,我爹這才妥協。
這些抬棺匠都是外地來的,根本不信邪,還自信滿滿地說,那些詭異的事,都是巧合罷了。
但是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了。
一路上都很正常,就在棺材剛到墓地時,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狂風呼嘯。
“轟隆……”
雷聲震耳欲聾,一道閃電劃過,要撕裂天際一般。
“這……這棺材怎么突然這么重了?”
忽然,六名抬棺匠,接連摔倒在地,棺材也重重地掉落在了地上。
剛剛還自信滿滿的六名抬棺匠,此時一個個滿臉都是驚恐。
黃道長臉色大變,立即看向香案上的香爐。
里面是同時點燃的三支香,原本燃燒程度應該相差不大,可現在,中間那支,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盡了一大半。
做他們這行的,心里很清楚,兩長一短,棺落地,這都是大兇之兆。
他連忙拿出幾張道符,貼在棺材上,急促道:“快下葬!”
這一次,六人輕松地將棺材抬起,也都松了口氣。
唯獨黃道長,始終面色凝重。
“哇……”
就在準備填埋棺材的時候,一道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從棺材里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