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預熱第一天，顧宇軒請來我最喜歡的樂隊熱場。

他說為了維持秩序，要把我的貼身保鏢抽調去看場子，

反復叮囑我，“乖，你坐輪椅不安全，別來。”

“我錄完視頻就回，咱們躺床上看?！?

可他不知道，我早就來了，

還將女保鏢跨騎上他脖子歡呼的一刻收錄到了鏡頭里。

等到儀式上，【婚禮VLOG】變成【出軌走馬燈】，

播出的第一句話便是：“我走了，再也不見。”

1

我跌坐回輪椅上，等回神時早已被躍動的人群擠出包圍圈外。

我手指微顫，給一個漆黑的頭像發去信息，

【我同意當您家孩子全球隨行家教?！?

【6天后，麻煩派私人飛機接我?！?

對方撤回了三個感嘆號后，斟酌片刻后回復，

【好。對于您的入職，我和孩子已經期待了三年?！?

息掉屏幕，我狠狠錘了錘自己的腿。

自從受傷后，我就成了顧宇軒養在家里的金絲雀，沒再考慮舞臺和學生。

不過現在，他的籠子要有新的鳥兒了，我還留戀什么？

我剛推著輪椅折返到場外，顧宇軒的微信語音就打了進來。

他扯著嗓子大喊，

“你是不是又自己出來了？沒有保鏢怎么行？”

“化妝師找不到你，可不可以跟我共享一下定位？”

他突然停了下來，靜默一陣后，聲音含糊不安，

“你那邊，怎么也有音樂聲？”

我撥弄著攝像機，將手機往收音口那又湊了湊，

“我想親眼看看偶像?！?

再次舉起機器時，

畫面里，顧宇軒急急忙忙將唐之桃放下，

邊整理衣服口罩，邊四處張望。

我將自己遮掩在巨大的婚慶牌子旁，淡淡道，

“可惜，我的輪椅卡在酒店門口了?！?

“只能聽個響?！?

顧宇軒全身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聲音里透著親昵，

“我回來幫你?！?

可明明鏡頭中，唐之桃正像八爪魚一樣纏著他留下，

他推了推唐之桃，指指手機，

“等一下?！边@話，不知是對我還是對她。

下一瞬，唐之桃手臂繞上他脖子，纏他更緊了。

他無奈地揉了揉唐之桃的腦袋，將手機貼到唇邊，

“我忘了，化妝師快到了，你等她吧?！?

“乖，別急，我給你發個現場先導片看看?！?

語音切斷，

顧宇軒發來直拍樂隊的小視頻，

搖搖晃晃的畫面里，女人的胳膊一閃而過。

他輕哄的聲音在嘈雜的背景音樂里穿透而來，

“今天樂隊狀態不行，你親眼看了會幻滅的，等下次音樂節我帶你去，好嗎？”

我轉頭看了一眼在舞臺上使出全力蹦跳的樂隊，沉沉呼出一口氣。

幻滅的另有其人吧。

大學的時候，我沖擊舞團首席失敗，

顧宇軒卻擁著我徑直到了音樂節現場，

樂團突然將他邀請上臺，

他抓起麥克風向全世界高喊，

“林梨，你在我心里是永遠唯一的首席！”

那些要一輩子疼我愛我的情話，在大庭廣眾之下羞得我滿臉紅。

可現在婚慶牌子上，我和顧宇軒的合照反而在陽光下無比扎眼。

我的眼淚滴到了攝像機鏡頭上，“都好。”

2

第二天的茶話會如期開始，

以前一個舞團的姐妹齊聚一堂。

見我素著一張臉過來，不少人上下打量著我，

“哇，不愧是備受寵愛的新娘，就是有這種不化妝的自信。”

“顧少怎么給你的輪椅都鑲了鉆啊，這也太愛了！”

“今天的茶話會是一人一個限量版包包用來DIY，林梨手里的更是古董呢！”

恭維聲此起彼伏，其中也有夾槍帶棒的幾句，

“是林梨自己有手腕、有魅力好吧？”

“顧小公子年紀比她小，還不嫌她是個殘廢，這可不是一般的能耐！”

“殘廢是她的報應，千年老二可是害死人才當上首席的，你們忘了？”

我微微垂眸，默不作聲。

要是往日，我也會跟著夸幾句顧宇軒的好，給說怪話的人幾個白眼。

如今杵在原地，是什么表情都做不動，話也說不出口了。

自從坐上輪椅，顧宇軒怕我無聊，

給我買了大大小小的攝像機，價值連城，

他曾說，“梨兒，用相機當你的眼睛吧，我想看看你眼里的世界?！?

“你不想走時，它還能放大，帶你看更遠的地方?！?

我小心地將他送的每一個攝像機都收藏好，

還給這些機器都織了不少“毛線衣”。

他前幾日拍下的這個上千萬元古董相機包，

我本該在今日興高采烈地繡上我們兩人新婚紀念的字樣，

可就在貼身保鏢唐之桃彎腰幫我調整輪椅高度時，

我瞥見了她藏在衣領里的項鏈，

絕版，至少上億。

顧少軒從拍賣會回來時，還拿著這條項鏈海報對我說，

“可惜啦梨兒，有錢都拍不到，沒法在婚禮上出現了?！?

“沒關系，我知道你肯定會更喜歡相機包?！?

我配合地露出笑容，“你讀我的心真準?！?

可是我卻讀不懂他的心了。

我一失手，相機包滑落在地。

唐之桃正要蹲下來撿，“夫人，包掉了。”

我卻轉動輪椅，“不要了?！?

顧宇軒這個人，我也不要了。

輪子碾過相機包，壓出印痕。

身后的女人小聲嘀咕，“廢物，不識好貨?！?

3

李清仁注意到我離開的身影，

她追上來，踱步至我身后，推著我到一旁。

她是撫養過我的福利院院長。

李院長柔聲問，“別聽她們胡說，當年的事我相信與你無關。”

我搖搖頭，“是我，不想結婚了。”

李院長臉色一變，隨即又仿佛戴上了微笑面具，

“你這一句話，明年我們福利院全都要喝西北風了?！?

“記得我的養育之恩，不然你怎么享受得到今天？”

我抬頭對上她的眸子，聲線顫抖，

“那在顧宇軒資助之前，福利院不是一樣好好的嗎？”

“為了恩情，我就要犧牲自己的幸福嗎？”

李院長彎腰撐在我的輪椅上，臉上表情變得猙獰，

“你是不是瘋了？這樣的好日子多少女孩夢寐以求？怎么可能不幸？”

我那不爭氣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豎起手指開始數，

“蘇希，被千萬富豪家暴身亡?！?

“許琴，被億萬富豪當成商品，輾轉送給多人暖床?！?

……

“林梨！還沒結婚就被京城首富之子戴了綠帽！”

“李院長，你這些年養育孤女，謀取的利益還不夠嗎？！”

“??！”

李院長一把掐上我的手臂，狠狠一擰，

“你給我閉嘴！”

她目眥欲裂，咬牙切齒道，

“這婚你是不結也得結！”

“你有什么資格任性？”

盯著手臂上瞬間青紫的擰痕，

我的眼淚卻生生逼了回去。

李清元丟下一句，“今天這些話，不準告訴別人?！?

“要是顧少知道了，你就算是個工具，也脫不開干系?！?

她走了。

我摘下胸口偽裝成胸針的攝像頭，掐入掌心。

再忍忍。

很快，我就要脫離牢籠了。

4

5歲時，我因為地板沒掃干凈也被這樣擰著胳膊，

顧宇軒打落大人的手，擋在我面前，

“別欺負姐姐，我是男子漢，我可以替她受罰！”

院長在一旁慈祥地笑著給我們拍下第一張照片。

偶像劇一樣的開端，

卻是我和顧宇軒被人為設計好的相遇。

可顧宇軒并不知情。

他求著爸媽在福利院旁邊買房住下，

天天給我帶昂貴無比的吃食玩具，連同那棟房子也送給了我。

每年我的生日，全城大屏如同節假日一般準時慶賀，

從18歲時起，就變成了準點求婚。

李院長特別滿意。

她再也打造不出比我和顧宇軒更為成功的青梅竹馬。

可我并不愿配合她的計劃，

總是以要上大學、要跳出名堂、要當上首席等等理由，

拒絕顧宇軒的求婚。

顧宇軒也不氣惱，就這么一次次地堅持，

還說不能再叫我姐姐了，怕我說年紀不適合。

直到28歲時，一直是舞團首席的許太太，

在新一輪考評競爭前夜被人綁架殘害，

不知情的我還在慶祝成為新任首席時，

被她丈夫制造報復性車禍，重傷了腿。

那晚，顧宇軒蹲下身子，撈起我的腳，

浸入暖和的洗腳水中，一寸一寸幫我洗去血污，

“梨兒不怕，你還有我。我一定會查清楚?！?

“嫁給我好嗎？再拒絕我也沒關系，我能等……”

我在滿眼霧氣中鄭重地點頭，

“好，無論發生什么事，你一定要信我?！?

他又驚又喜，顫抖著將戒指鄭重地戴上我的手，

蹲下身子，示意我上來，

我原以為是讓我趴在他背上，

誰知他竟是喊我騎上他的脖子，滿醫院溜達，

“我有老婆啦！林梨是我老婆！”

那時我為自己的幸運而悸動，

那時，他是我這輩子認定了的丈夫、盟友，

“砰砰砰”的心跳聲好像還停留在胸腔。

眼下，手機不停地振動，

我注意到唐之桃又不見了。

剛點接聽，顧宇軒就先道歉，

“梨兒，對不起，茶話會我沒法去了?！?

“工作人員撞到我，西裝被劃破了?！?

“我得加急去量身做件新的。”

他的鼻音里有隱忍下來的喘息，

我強忍下一陣陣強勢襲來的頭疼，只說，“沒受傷就好?！?

他滯了一瞬，火速發來壞掉的西裝外套實況小視頻，

“沒受傷，保鏢擋了一下?！?

“這是你精心為我挑的，穿不了我也會叫人珍藏起來?！?

那件西裝，是我在他成人禮的時候送的。

不名貴，卻是他反復穿舊了的。

他動作匆忙，

沒注意到西裝的破口明明一看就是被人撕扯的，

更沒有注意到地上的影子明明是兩個人在糾纏。

錯漏百出。

記憶里那些有愛的畫面在這一刻全都死了。

我捂住嘴，怕悲傷溢出聲。

他說在忙。

“嘟”一聲，突然掛了電話。

他已經自己站到了我的對立面。

我同樣透過滿眼霧氣，存下視頻，作為剪輯素材。

第7天在儀式上放出時，

他們都會有怎樣精彩的表情？

可惜，我沒法在現場觀摩了。

5

第三天，是盛大的蒙面舞會。

我開始打包重要證件。

顧宇軒回來了。

他蹲在我身前，

溫熱的指腹輕輕按摩著我的腿，

“我美麗的新娘，咱們換舞會的衣服吧。”

他抱起我，像以往無數次那樣，

體貼地幫我穿繁冗復雜的裙子。

可沒一會，刺耳陌生的手機鈴聲響起。

他摁下接聽，女人哭哭啼啼的聲音傳來，

他語氣一下緊張萬分，“是工傷嗎？我去處理?！?

門“砰”地一聲關上，

我看向鏡中的自己，

活脫脫一個衣服穿了一半的小丑。

他沒有再呵斥我的貼身保鏢又脫崗，

而我剛貼上他背上的紐扣監聽器，

已經傳來了唐之桃的撒嬌和他的黏膩的安撫。

舞會開始。

我戴著面具，自己穿好盛裝，站立在舞臺一側，

卻只能旁觀著舞臺中央那對舞姿纏綿的蒙面鴛鴦。

他們尺度極大，張力拉滿，差不多都快當眾做起來了，

自然吸引了全場的燈光目光。

我原想今天告訴顧宇軒，

經過這么久煉獄般的復健，

我終于能重新站立、跳舞，

這才定下的蒙面舞會，

還早早安排好了錄制機位。

可誰知現在定睛一看，那只“公鴛鴦”不就是他？

至于母的，分明就是和我身形相似的唐之桃！

一位男士突然邀我進入舞池。

我同意了，一齊舞到顧宇軒他們旁邊時，

只見唐之桃一條長腿緊緊繞在我未婚夫的腰上，

附在他耳邊呵氣如蘭，

“刺激嗎？像不像我們兩人的婚禮？”

“破我的時候可是梨姐車禍那天呢，那會釋壓更刺激吧？”

“你頂得我好難受，真恨不得立馬深度交流一下~”

6

顧宇軒耳朵都紅透了，

他正要將唐之桃公主抱起，

“啪！”

面具脫落，

顧宇軒的旖旎神色轉瞬即逝，

臉色瞬息間變得慘白。

眾人一片嘩然，都在四處尋找著我的身影。

沒有輪椅出現在這偌大的舞廳。

顧宇軒很快就反應過來，

鎮定地指了指一旁的攝像機機位，

“我向大家解釋一下?！?

“我怕梨兒因為自己的腿錯過舞會而難過，所以準備這個驚喜?！?

“這位就是我找來與她身形相似的舞者，替她完成這場藝術表演。”

“以后她看到這場記錄，也能更好地代入自己，彌補遺憾?！?

說完這話，

他漆黑的眸子無意間掃過我的眼睛，

探究一般在我臉上停留片刻。

我嗡嗡作響的腦子倏然靜了下來，

波瀾不驚地看著他，隨著周圍的人鼓起掌來。

顧宇軒轉頭向賓客道歉，“不好意思，打擾大家的興致?！?

呵，再眼熟，隔著面具站得最近，也是認不出來的。

全場已是掌聲雷鳴，稱贊聲四起，

“顧少真是體貼啊，這樣的愛情什么時候輪到我？”

“是愛妻如命，據說林梨身邊那個替身保鏢，也是關鍵時刻擋槍的?！?

“要是我能當一回這樣的替身，跟顧少演兩下，這輩子也值了！”

……

顧宇軒剛點頭示意舞會繼續，

下一秒，唐之桃提著裙子飛奔離開。

顧宇軒匆匆對身邊來奉承的人敷衍道，

“我去催一下我老婆，她穿衣服有點久?！?

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倒成了他遮掩的借口。

又或許，他心中口中的“老婆”早已經不是我。

身邊男士好像對我說了什么，

我全然聽不見了，

只是抱著“抓一個猛料”的心態，

跟在他們身后走。

顧宇軒專屬的更衣室門邊，

我滑坐下來，手持微型攝像機，

伸向他們忘了關的門縫。

鏡頭非常穩，

能夠清晰地拍到兩人汗濕的頭發、微微發紅的眼。

唐之桃委屈地哼唧，“我就這么比不上林梨嗎？”

顧宇軒好像還能在急不可耐中冷靜分析，

“那要看什么方面?！?

“騷氣勾人、嬌嫩欲滴、花樣百出，這她比不了?！?

他細細親吻著唐之桃纖白的大腿，由外到內，喘息粗重……

7

親眼目睹還是給我帶來了很大的沖擊。

我渾渾噩噩回到房間時，還撞到了整墻的攝像機。

我撿起掉到腳邊的。

一個個打開。

有我第一次學跳舞時顧宇軒偷偷在教室外拍攝，

結果我扭傷腳，

后面的黑屏中全是他扛起我飛奔到校醫室的聲音。

還有我第一次登臺演出，他拍我被記者采訪，

記者笑問：“你是不是因為顧少才學的舞蹈，希望用曼妙的身姿留住他的心？”

顧宇軒上前護住我，“據我所知肯定不是?！?

“但我是為了留住梨兒的心才天天健身。”

隨后晃動的鏡頭里，是我撲到他懷里，

是我們的初吻……

他曾說，“多拍拍咱們的甜蜜瞬間，到時候在婚禮上放?！?

“羨慕不死他們！”

我卻是在婚禮前逐個摁了格式化。

剛恢復沒多久的腿腳驟然失去力氣，

我剛坐回輪椅上，

顧宇軒就闖了進來，

“我的哮喘藥呢？藥……”

他的哮喘不算嚴重，但拖久了不用藥也會致命。

從前他跟我總是出雙入對，就差上廁所都要跟著，

哪里會有找不到藥的時候？

“給。”

我下意識從隨身口袋里掏出哮喘噴霧，

卻只是遠遠扔給他。

那股情靡后的味道讓我的胃里一直涌起酸味。

噴完藥，他重重喘了口氣，“幸好有你?！?

這句話，在車禍后，他也說過。

當時車已經幾乎被撞爛了。

他和我都被卡在車內等待救援，

可就在這緊要關頭，他哮喘病發，

加上驚恐，一時已經窒息到幾乎昏厥。

為了拿藥給他，我拼命地扭動輕傷的腿部，犧牲自己的經脈，

才將哮喘藥塞到他的嘴邊。

救援醫生到了以后，不停地責罵我“作”，

說不準我下輩子都要在輪椅上度過。

顧宇軒只是緊緊握著我的手，滿臉淚痕，“以后我就是你的腿。”

可按照唐之桃說的，顧宇軒就是在那天找她“釋壓”，

是我不顧一切的救命之恩給了他那么大的壓力嗎……

一時間，我清醒過來，

眼前他的臉，覆蓋過回憶里的臉，都這么讓人想扇一巴掌。

可我只是淡定地收起藥，“你以后最好自己隨身攜帶?！?

顧宇軒臉上浮現些錯愕，“你不是一直在家嘛？我找你就行呀?！?

他抓過我的手貼到唇上，“咱們是要一塊變老的?！?

“就算是老死，我也希望自己能死在你前面?！?

“這樣我就不用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我抽回手，別開目光，“都會習慣的?！?

“梨兒，你剛剛在干什么？”

顧宇軒拿過我手里的攝像機，蹙起眉，

“怎么全部清空了？”

我鎮定道，

“想調一下參數，不小心摁錯了。”

顧宇軒不疑有他，“小事，我找個技術修復就行?！?

可他去洗澡時，我就把內存卡全取下來剪斷了。

還有那些刻錄視頻的光盤，也都被掰折了丟到粉碎機里。

8

顧宇軒一直在屋里陪著我，

而唐之桃就守在屋外。

直到第四天一早，

我睜眼時，他那半邊空著的床榻已經冰涼。

正要下床，他穿著運動服，滿頭大汗地推門而入，

“起了？為了儀式上保持最好狀態，我都晨跑回來啦。”

他拍拍手，

傭人推進來一車五花八門的早餐。

餐巾上印著我們婚禮的logo，

我這才注意到，

之前我親手設計的取自“與你一生”諧音——“宇梨一生”，

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變成了“宇梨以糖”。

“糖”不就是“唐”的諧音嗎？

logo角落還點綴著糖果的圖案。

我環顧四周，才注意到婚房乃至整個用來結婚的城堡，

全都是這個logo。

顧宇軒見我盯著logo發愣，輕柔地捧起我的臉，

“梨兒，自從我小時候第一次跟家人去福利院做慈善遇見你，”

“我就覺得你過得好苦，希望能帶給你甜蜜的生活?！?

“予你以糖，讓你笑得甜滋滋的，快樂一點……”

他這番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我心中的苦澀卻是滋滋上涌。

他晃著我的手，“不高興啦？就讓我做主這么一回嘛？”

“也是為了哄你啊！實在不行，我讓人改回來？”

我打斷他的話，“不麻煩了?！?

曾經我為他只對我展示這孩子氣的一面而沾沾自喜，

現在越看越覺得他演得過火。

顧宇軒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對我說，

“你先吃早餐，我再去找健身教練加個對打練習?！?

我語氣煩躁，“那我的保鏢呢？”

他一怔，馬上解釋，“整個城堡的安防跟鐵桶一樣?！?

“更何況今天是全員觀光健身日，你也沒什么參與感?！?

“待在屋里帶不帶保鏢都是一樣的?！?

他頓了頓，補充道，“放心吧，到儀式上，保鏢會扶著你走。”

“沒人能再傷害你。”

此時，正好傭人帶來結婚禮服最后試穿，還說起吉祥話，

“夫人，先生對這禮服可用心了，logo還是他親手繡上去的……”

我瞇起眼睛，“這不是我的那件。”

傭人手里的這件，更像是伴娘服。

屬于誰一目了然。

顧宇軒轉頭一看，臉色大變，

“拿錯了！”

他趕忙對我解釋，“傭人隨便拍的馬屁，你別放心上?！?

他推著傭人出門了，還在外頭喝斥要解雇她。

屋內又是只有我孤單一人。

我穿上遮掩容貌的衣帽，束起長發，

想了想，回身走到床頭，

把曾經情濃時我和顧宇軒打結在一起的斷發，

還有那件他叫人收藏起來的破西裝，

通通剪碎，丟進了雜物箱。

我在健身房外，又一次擺好機位。

不出所料，他的教練就是活力四射的唐之桃。

兩人打得是情意綿綿，給我的【走馬燈】又貢獻了不少素材。

顧宇軒特意發來信息告訴我，馬上要結婚的新人得分房住。

于是，我在接下來的兩天里，拍到了他們在花海中騎馬射擊、各式溫泉私浴……

夠了，已經夠多了。

剪輯這些視頻時，我已經感覺不到心痛了。

手機震動，新雇主發來信息，

【私人飛機已經準備好了，起飛時間在明天凌晨?！?

我加速安排好所有，準時在夜深人靜時，從頂樓乘機離開。

9

我的家庭教師第一站，是荒漠。

長途飛行后，落地已是傍晚。

原定的婚禮儀式時分。

我忍了又忍，沒有開機，

卻在機場廣告大屏中，看到了“世紀婚禮”的全球直播。

顧宇軒一如既往地高調。

我還是忍不住好奇，駐足在大屏下。

婚禮現場，新郎已經在儀式臺旁站立，

司儀正在宣布，

“接下來，我們先看一個由新娘親自剪輯的婚禮Vlog！”

“再一起迎接新娘入場！”

顧宇軒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轉身朝向身后巨大的LED屏幕。

只見幾個巨大的黑底白字浮現出來：【出軌走馬燈】，

響起的第一句話便是由我親口說的：“我走了，再也不見?！?

顧宇軒的笑容瞬息間僵硬在臉上。

一幕幕他同唐之桃情濃萬分的畫面出現在眾人眼前，

一聲聲哄著兩個女人的甜言蜜語在禮堂回蕩，

還有李清仁那無比諷刺的“慈愛嘴臉”，

伴隨著我徹底揭穿他們遮羞布的設計和嘲諷，

統統展現在世人面前。

顧宇軒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震驚？愧疚？痛苦？

我對他再熟悉，竟也分不清了。

李清仁更是全身煞白，直挺挺地暈倒在地。

“林梨——”

顧宇軒的一聲嘶吼，似乎驟然穿透大屏響徹整個世界。

禮堂大門緊急打開。

顧宇軒眼中迸發出無比強烈的希冀，

可當他看到徐徐出場的只有伴娘唐之桃那刻，

眸光瞬間暗沉下去。

唐之桃一直等在門外，并不知情。

她蒙著面紗的臉龐透著微醺般的紅暈，

正企圖魚目混珠，自信地踏上通往新郎的紅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