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十八年秋狩，襄陽(yáng)郡王謝煜及其子謝亦河起兵謀反。永陽(yáng)長(zhǎng)公主蕭酈珠與定北王蕭霽川里應(yīng)外合將其全部拿下。永嘉帝下旨，襄陽(yáng)郡王府謝家誅九族。貴妃謝氏遂自盡于承恩宮。

雨夜，大理寺天牢。

有輛乘三駕的馬車停了下來，君晏穿著毛皮大氅走了下來，轉(zhuǎn)身朝著蕭酈珠伸出手來。蕭酈珠面色淡漠，瞧了他一眼，漫不經(jīng)心將手放了上去。君晏握緊她的手，彎唇一笑。

天牢的一眾侍衛(wèi)跪了一地，為首的獄丞走了上來，諂媚笑道：“小的參見長(zhǎng)公主殿下，參見太子殿下！這下著雨呢！您二位怎么來了？”

“放肆！”跟著的阿稚一聲冷哼，“殿下的事也是你一個(gè)小小獄丞能夠擅自揣測(cè)的！”

“是是是！請(qǐng)殿下恕罪！”

“本宮來看看蕭子?jì)澈椭x亦河。帶路吧！”蕭酈珠的神色很是平靜。

“是，殿下請(qǐng)！”

霹靂啪啦的雨聲淅淅瀝瀝下個(gè)不停，暗牢內(nèi)陰暗潮濕，森寒恐怖，唯余的燭光越發(fā)令人心中發(fā)毛。

謝亦河被人綁在十字架上，全身血跡斑駁，已然全無一塊好的地方，氣息微弱，猶如死了一般。

而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蕭子?jì)吃缫呀?jīng)瘋了。

謝亦河似是察覺有人走進(jìn)，艱難地抬起頭，瘦骨嶙峋，哪里還見得從前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

謝亦河看到蕭酈珠的那一刻，眼中充斥著濃濃的恨意，卻也飽含著滔天的愛意。恨得不夠徹底，愛也愛得不夠徹底。

謝亦河紅了眼眶，一滴冰冷的淚從眼角滑落，他艱澀道：“沒想到……我死前還能見你最后一面……足夠了……”

蕭酈珠不由得想起她前世為階下囚，受盡折磨的模樣。

那時(shí)，她也曾這般看著謝亦河和蕭子?jì)硟扇恕?

君晏捏了捏蕭酈珠的手心，擔(dān)心她因此心軟。

蕭酈珠什么話也沒有說，看向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蕭子?jì)场?

獄丞極有眼色地上前解釋道：“殿下，綏寧郡主才被打入天牢沒幾日就瘋了。”

“你喚她什么！！”蕭酈珠冷睨如刀，語氣重了幾分。

那獄丞被嚇得瞬間跪下，面色惶恐，連忙給自己幾個(gè)大嘴巴子：“是小的說錯(cuò)話！是小的說錯(cuò)話！”

“你來看我，是否對(duì)我還有一絲情意？”謝亦河看著蕭酈珠，眼中盡是期待。

蕭酈珠峨眉緊蹙，平靜出聲：“傳本宮令，謝亦河和蕭子?jì)衬耸侵\反余孽，賜千刀萬剮之刑。”

“是。”那獄丞被硬生生驚出一聲冷汗。

“出去吧！這里不干凈。”君晏上前攬住蕭酈珠的肩膀。

蕭酈珠“嗯”了一聲，瞧都沒瞧謝亦河一眼，轉(zhuǎn)身與君晏離開。

天牢曲徑迂回的暗牢長(zhǎng)得很，身后謝亦河和蕭子?jì)骋宦暵暯舆B不斷的慘叫聲響起。

馬車內(nèi)，君晏替蕭酈珠暖著手腳，輕聲道：“這些事吩咐一聲就行，何必親自跑一趟！”

“唯有親眼看見他們死，不然我總是不放心。”

淅淅瀝瀝的雨滴落在馬車頂上，響個(gè)不停，不知過了多久，暗牢的慘叫聲慢慢地停了下來，匿絕于此，而雨也停了下來。

天牢深處一片火紅，橙色的火海輝映著天際。

蕭酈珠瞧著那蔓延的火勢(shì)，嘴角揚(yáng)起一抹清冷的笑。

笑話！

上一世的謝亦河百般利用自己，而這一世卻是真正地愛上了她。

當(dāng)真是笑話！

不過誅人誅心，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永嘉十八年的冬天下了一場(chǎng)大雪，長(zhǎng)安城陷入一片雪白和寂靜，銀裝素裹。

君晏和蕭酈珠坐在廊廡下，喝著溫?zé)岬睦婊ò祝粗矍绑w雪，紅爐暖熱，梅香浮動(dòng)。

“待明年春暖花開時(shí)，我就要回東都了。”君晏撐著頭，目光從未從眼前的女子身上移開過。

蕭酈珠面色微恙，喝了一口熱酒，什么話也沒說。

君晏又小心翼翼問道：“阿夙，可愿同我一起回去？”

蕭酈珠收起沉默，看向君晏：“我若是執(zhí)意要留在長(zhǎng)安呢？”

“那我便陪你一同留在長(zhǎng)安！”君晏幾乎是不假思索道。

蕭酈珠輕笑出聲：“你舍得？”

“為何不舍？”

“你若是留在長(zhǎng)安，豈不是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東都江山！”

“如果沒有你，江山又有何意。”

蕭酈珠沒在作聲。

良久，蕭酈珠轉(zhuǎn)頭看向君晏，言笑晏晏：“那你可別忘了在東都的宮里栽種些長(zhǎng)安的白梅。”

君晏聞言，笑意瞬間蔓延，喜悅?cè)旧享樱瑓s有些不知所措，他驚喜道：“好！我給你都種滿！”

蕭酈珠笑了。

君晏擁著蕭酈珠一同看雪，兩人的臉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安寧和祥和。

“行止。”

“嗯！”君晏有些激動(dòng)，這是阿夙第一次喚他的小字。

“謝謝你。”

我以為我這一生終將在醞釀多年的籌謀和恨意中度過，獨(dú)自忍受這蝕骨的萬般孤寂，苦熬至與雪白頭。

幸得上天垂憐，讓我遇見你！

以后的日子有你陪著，即便前方是血肉模糊的荊棘，錐心刺骨的命運(yùn)，我也照樣與你一同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