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學校開放的談話室再一次成為了離家出走的學生的棲身之所。淚如雨下,渾身顫抖的孩子,到了我這里,終于安全了。
我記不清這是小林第幾次離家出走,也記不清已經有多少次承受小林媽媽幾個小時的哭訴。我長嘆一口氣,穩(wěn)一穩(wěn)心神,準備在電話中再次接受這位家長暴風驟雨的侵襲。
“喂,您好,小林在我這里,她很安……”我的話并沒有說完,電話信號傳來的寒冷氣息已經將我的話語噎了回去:“她欠管教!”
接踵而至的,是同樣冷若冰霜的電話忙音。
小林與我相對無言,她頭發(fā)散亂,驚恐的雙眼圓睜。我似乎看到了厚厚的冰層下,一條肥胖的鯉魚在不甘地向上撞擊,當破冰絕無可能,這條鯉魚只能悻悻地回到水底,那里似乎溫暖如春。一年多來,母親與她無數(shù)次的交鋒,似乎也不會再有什么新意。極力掌控孩子的母親與時刻想要逃離母親掌心的孩子,在青春期,針尖對上了麥芒。
“老師,打擾您一下,我想問您,我們家小林是不是和班上的小婷關系特別好?可千萬別讓她們兩個坐同桌,那個小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孩子,小林肯定會被她帶壞的!“
“老師,您要幫我管管小林,她每天回家,非要等作業(yè)做完了再吃完飯,這樣下去肯定要出胃病的!“
“老師,雖然我不是教育工作者,但是我有帶孩子的經驗,我建議您下課了一定要守在教室里,讓學生也在教室坐好。學生一脫離你的視線,一定會出問題。”
”老師,我們家小林是不是早戀了?我看到她放學了,一直是和一個男同學一起走。”
……
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教室外的走廊,一只手扯我的衣袖,眼睛警惕地從窗戶向教室里瞄,伸開一只手擋在嘴邊,小心翼翼地吐出這些捕風捉影的細節(jié)。初一剛剛開學的第一個月,小林母親幾乎每天都會在午飯的時間來到學校,觀察女兒的一舉一動。而只要此時我一出現(xiàn)在教室,她就一定會告訴我一個她最新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然后認真地告誡我,一定要對小林嚴格管教,不可以讓小林片刻離開我的視線,不可以讓小林有任何行差踏錯的機會。
小林是活潑且可愛的。才不到一個月,她就已經成為了班上最受歡迎的好伙伴。課堂活動,同學們最愛和她搭檔;課上,她總是目不轉睛地關注著講課的老師,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出讓老師不忍錯過的專注;最可愛的是她的作文,清麗的文筆,總能寫出妙趣橫生的故事,不經意間展現(xiàn)出的遠超同齡人的思考,又是那么雋永而鮮活:她燦爛的笑容,讓整個班級都煥發(fā)著活力。
然而,每當母親站在教室走廊里,一股強大的氣壓籠罩著小林,也順帶籠罩著整間教室。小林局促不安,心不在焉地扒拉眼前的飯菜,眼睛怔怔地盯著在筷子上不斷變形的飯團,眼光閃躲著,不時地看向我和母親所站的方位,不小心的對視,會讓她的目光向閃電一樣飛掠而去。燦爛的笑容暗淡了,教室也失去了喧鬧。她偶爾扇動的眼睛,總讓我想起雷雨前的池塘,一群快要窒息的魚掙扎著將腦袋伸出水面,嘴巴一張一閉,貪婪而絕望地大口呼吸著氧氣。
“您不能這樣時刻盯著她,慢慢長大的孩子需要有自己的空間!”
“事無巨細地關注,只會讓孩子逆反,您應該適當放手,讓孩子自己成長!”
……
作為班主任,我對家長所講的話,冠冕堂皇,不可謂不正確。可是在小林母親身上,卻沒有顯示出一點作用。午餐時分,她的出現(xiàn)比我還準時。直到學校嚴格管理,家長進校不再那么方便了,那個愛說愛笑的小林才又回到了教室。只要母親不再嚴密監(jiān)視,至少學校可以成為小林的避風港。每天絕大多數(shù)時間的自由與快樂,一定可以彌補小林壓抑的生活。
我抱著這樣一廂情愿的想法,卻眼看著小林一點點消沉下去。
一天深夜,剛剛入睡的我被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驚醒。是小林母親打來的。說是爭吵之后,小林沖出了家門,很有可能去了學校,拜托我去學校找找。
我馬上起身去了學校,在路燈底下,我真的看到了瑟瑟發(fā)抖的小林。把她帶到談話室,她終于放聲大哭:“我受不了了!她和爸爸離婚為什么要怪我!她罵我罵得太難聽了,就好像我在她視線之外做的都是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么要翻我的手機!為什么我的媽媽要這么對我!”小林哭到乏力,一下一下的抽泣讓她說的話斷斷續(xù)續(xù),我勉強才能聽懂。
小林媽媽匆匆趕到,看到女兒,她長吁了一口氣。深呼吸沒有平息她的激動,她臉漲的通紅,雙眼投射出略帶疲倦的亢奮:“小林,快跟我回去,媽媽為你付出太多了,你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聽著她近乎祈求的話語,我瞬間明白了,小林母親的掌控欲,與其說是父母對孩子愛的付出,毋寧說是她已經將小林視為人生唯一的價值和依靠,她將自己的全部人生投射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她從未覺得小林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甚至也不認為小林要依靠自己才能生活,反而是將小林當成了自己的支柱。
心理分析的總結總是簡單的,但想要改變這位生活重壓下的母親卻十分困難。好說歹說,小林跟母親回到了家里。然而這一次的風波的平息沒有改變母女二人的相處方式,此后一次次爭吵,孩子一次次離家出走,一點點消磨了兩人的熱情。秋雨灑過池塘,一日寒似一日,這一次,電話掛斷,鯉魚終于撞上了堅冰。
想要時刻掌控孩子一舉一動的家長又何止小林母親一人?倍覺壓抑的學生又何止小林一個?青春期是第二個斷乳期,這一時期的青少年迫切需要擺脫控制,獲得寶貴的人格獨立,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這讓我忽然想到,為什么不邀請家長們來到學校,我們用一場活動式的家長會,幫助孩子們真正地人格獨立呢?
一系列的籌備之后,家長會召開的日子很快就到來了。
不出我所料,小林母親早早就,來到教室,側坐在小林座位的邊上。她不時看一眼小林凌亂的桌面,欲言又止的神情倒是十分明顯。小林果然又恢復了局促和緊張,與媽媽沒有任何眼神交流。
家長會上,全班40位同學及其家長悉數(shù)到場。才初中二年級,學生普遍比家長高出一頭。然而在家長旁邊,他們卻全然沒有往日的活潑,一個個耷拉著腦袋。父母則都手忙腳亂地整理著孩子們的課桌,一邊整理還一邊絮叨著。我越發(fā)覺得這一次家長會活動課確實是有必要了。
家長會開始!
我首先問道:“請問各位家長,你們了解自己的孩子嗎?”
家長們大多神情木然,也有的家長竊竊私語:“他的一切都是我料理的,問我了不了解?太可笑了。”
這個問題顯然太空泛了,對于“了解”一詞,每個家長都有自己的理解。他們的木然,表現(xiàn)出來的是在他們對這個問題的不屑一顧——每個人都自信地認為:“我才是最了解我們家孩子的人!”
然而事實真是如此嗎?接下來,我布置了一個小實驗,父母在紙上寫下孩子的理想職業(yè),看能不能猜中孩子們提前寫好的答案。
漣漪就此產生。
大部分父母寫的與自己的理想職業(yè)大相徑庭。
“你小的時候不是想當警察嗎?做程序員是要干什么?”
“你怎么會想當游戲主播?這種工作有什么前途?你還是應該聽我的!”
……
小林與母親所寫的果然也不一樣。小林面色平靜,倒是母親詫異地看了看小林,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然后泄氣地塌下了腰身。
我故作得意:“怎么樣,各位家長?我相信每個家庭或多或少都會安排孩子們的未來,那么,你們的規(guī)劃,孩子們認同嗎?”
接下來,我邀請了兩位家長上臺分享小時候他們的父母為他們設計的人生。毫無意外,那些父母們設計的人生在40年滄海桑田中,早就面目全非了,更有甚者,父母們反對的那些,有的反而成為了孩子們的首選職業(yè)。
原來孩子們的人生,從來就不是父母們設計出來的。沖出家長的設計,才是人生的常態(tài)。換位思考,此刻家長們對新一代孩子們的設計,又有多大作用呢?
竊竊私語了一陣,我又拿出一卷衛(wèi)生紙,打開平鋪在講臺上,全場的目光向我集中。“各位家長休息一下。我想請同學們依次上臺,把父母每天嘮叨你,管你,讓你覺得最煩的話寫在這卷衛(wèi)生紙上。”孩子們依次上臺,卷紙在一點點解開,紙上出現(xiàn)了各種各樣的文字。有的比較溫和“早點起床”、“別玩手機”、“給我聽好”;有的也比較刺耳“你就是一頭笨豬”、“你就是個廢物”……小林也走上臺來,她最討厭的一句話竟然是“全都是為了你好!”
講臺下的家長們有些坐立難安,當自家孩子上臺寫字時,家長們擠眉弄眼想要暗示孩子,不要什么話都往紙上寫,不知道這個班主任又在安什么心。可是又害怕動靜太大,引起別人注意,于是進退兩難。我作為旁觀者看著倒是饒有趣味。最后一位同學寫完,一卷紙竟然用去了三分之二。
看著這么一長條“我最討厭的話”,我心生感慨。一個小孩子的成長,究竟要受到多少語言的沖擊。臺下的家長們這時也不再說話了。
“接下來的活動也許會有點讓人難以接受,但是,我還是想請一位家長上臺來,我們一起來完成這樣一個活動。我們把這些紙巾纏在這家長的身上,再來談談你的感受。”
不出意外,家長們沒有反應。
“那么,我想邀請小林媽媽,你來幫我救救場吧!”
小林母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上臺來。我看了一眼小林,她此時也用好奇的目光看向媽媽,也笑了起來。
兩位學生的母親走上臺來,從頭開始,一點一點地將寫滿字的紙巾纏到了小林母親的身上。一圈一圈,從上到下,紙巾纏到腳部,竟然還要倒回來再往上纏。纏繞結束,小林母親僵硬地站在講臺上,竟然像極了“木乃伊”!
隔著紙巾,我問小林母親此時的感覺,她的回答是:“我喘不過氣了!”
是的,班主任老師的權威壓迫,臺下近百名學生和家長的注視,厚厚的衛(wèi)生紙纏繞,紙上那些讓人無法承受的管教與鉗制,壓迫、窒息、羞恥、惱怒,種種心情在這一刻凝聚——我喘不過氣了!
而我們的孩子在聽到自己最親近的人說這些話的時候,看到自己最親近的人卻只想控制他們人生的時候,他們的心情不也是這樣壓抑、窒息、羞恥、惱怒嗎?
“小林媽媽,如果你覺得難受的話,你現(xiàn)在想怎么辦?大膽來做吧!”
不需要我過多引導,小林媽媽稍稍用力,本就柔軟的紙巾應聲破裂,她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走出紙堆,她正如破繭成蝶。
在家長們熱烈的掌聲中,小林母親走回了座位。看到媽媽頭上還有一點紙巾的碎屑,小林偷偷幫媽媽把它撿了下去。冰層開始爆發(fā)巨響,那是春天到來的先聲。
強力的鉗制讓人絕望,可是為什么我們要這么急切地去掌控孩子們的人生呢?我想,那也許是因為,我父母在不斷地刺穿與孩子之間的邊界卻以愛為名。我想問問家長們:“孩子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
“孩子是我和妻子愛的結晶!”
“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續(xù)!”
“我的女兒總為我爭光,她是我的驕傲!”
我特意找到了小林母親:“您呢?小林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
“她是我的一切。”也許是剛剛的公開表演,她激動的情緒還沒有緩和,說完這句話,她竟然就開始掩面哭泣了。或許是聽媽媽這么說的次數(shù)太多了,小林紅著眼眶,卻還是不愿意與媽媽對視。
為人父母,愛子心切,把幼子當成是自己全部的世界似乎無可厚非。可是父母對整個世界的期待和要求,需要貫注到一顆還未成熟的心靈上,這樣的重擔,恐怕無人能承受得起。父母對于孩子過分的掌控欲,表現(xiàn)出來的,絕對不是父母對孩子的愛,而是父母無法脫離孩子而自立,而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懇求孩子回報自己以愛。孩子不應該是父母生活的全部,也不是父母失敗人生的投射,更不是父母人生的延續(xù)。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父母與孩子之間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邊界,這個邊界,需要的是父母的尊重,父母也必須接受,自己的孩子終將走出與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之路。而我的學生們,也一定要明白,從現(xiàn)在開始,他們要試著走出父母的影子,走出自己的人生!
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訴你,不用追。——龍應臺《目送》
活動課結束,小林與媽媽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她們的爭吵與冷戰(zhàn)也許還將繼續(xù)。但是,水滴石穿,這對相濡以沫的母女,一定會在春暖花開的日子里,一定會在生活這片汪洋大海中相扶相攜,自由自在地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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