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君羽身軀一僵，緩緩回頭，看見一張俊美無雙的面孔，他一身紫袍微微蕩起，以他的學識，只能道一句“翩翩濁世佳公子，萬千深閨夢里人”了。

然而就是這樣的人物，滅了他滿門。

陳君羽慘然一笑：“我知道今日無論如何，我都難逃一死對吧？”

陳牧低聲道：“我本良善，奈何深知活著有多難，你一個人活著也不容易，作為一個善良的人，一個樂于助人的人，我愿意送你去與家人團聚。”

陳君羽白了陳牧一眼，什么話都沒說，又好像什么話都說了，我為什么活得艱難你是只字不提，沒有你我能活得這么艱難嗎？

此刻，他已經不期望自己能活著了。

“我不想和家人團聚，但你非得送我上路對吧？”

“你可以試試求我，看我會不會心軟。”

“求你……”

陳君羽雖然知道陳牧不太可能放過他，但螻蟻尚且偷生，他也想試試，然而陳牧下面一番話，讓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陳牧話鋒一轉：“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呢？我給你一個選擇，你選對了我便放你一條活路。”

“然后像戲弄我弟弟一樣，給他希望又讓他失望？”

“不，只要你選對了，我絕不會對你出手，我發誓。”

陳君羽生出希望，看著身前漂浮著一把匕首和一本書，然后陳牧的聲音傳來：“只要你選對了，你便能活下去，我放你離開。”

陳君羽眉頭皺在一起，匕首和書，匕首代表武力，若選擇匕首，則代表著自己雄心壯志，終有一日會修行有成，上門報復，這易武疆是心狠手辣之人，有一點威脅都會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

我不能選匕首！

選書，書籍有知識記載，而他手里的明顯是一本凡間兒童啟蒙書，是讓我去凡間以教書為生，不要再牽掛修仙界的恩恩怨怨，讓我退出修仙界。其實退出修仙界也好，只要活下去，我隱姓埋名，終有一日我能卷土重來。

所以我選書！

陳君羽面色從容淡然：“我選書，愿去凡間做一教書先生，了此殘生！”

陳牧眉頭一皺：“你確定，不換了？”

陳君羽猶豫了，莫非有什么陷阱，還是故意試探我？最后咬咬牙：“我確定。”

陳牧大怒：“好你個賊心不死小賊，心機深沉，我看你選的不是書，而是選擇隱忍，用書本掩飾恨意，然后趁機報復，我斷不能留你性命！”

啪！

一巴掌，將其拍成血霧。

然后道：“下面的人，出來吧！”

陳牧神念一掃，陳君羽呆的地方有陣法封禁，能夠藏兩個人，其中還有一名小女孩兒，小女孩兒聽到聲音，掙扎著被法力拖出來。

陳牧對著匕首和書本努努嘴，示意小女孩兒選擇。

小女孩兒雖然不聰明，但知道選書人沒了，只能選擇匕首，于是輕聲道：“我選匕首！”

陳牧大怒，剛揚起巴掌，小女孩兒猛然尖叫：“等等，我兩個都選。”

啪！

小女孩兒炸成血霧。

陳牧揮袖吹走血霧：“小小年紀，竟如此貪心，匕首與書兩個都要，今日敢兩個都要，若修行有成，豈不是連太陽都要？”

“此子，斷不可留！”

陳牧駕馭九龍香車，一騎絕塵，朝著遠處而去，但仍留了一具身外化身在此處，看著廢墟之上還有沒有人從里面出來。

途中。

拉車的龍小心謹慎的道：“主人，您剛才出的題目，正確答案是什么，選擇什么才能活下來？”

這九條妖龍蠻忠心，陳牧不介意開幾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若是你，你選什么？”

剛才說話的妖龍道：“若是我選，我選匕首！”

“選匕首是因為家族被滅，想要復仇之心不可少，若心中沒有仇恨，才是假的，當著你的面選擇匕首，說明我就算想要報仇，也要堂堂正正報仇，主打一個問心無愧，我覺得這樣才能活下來！”

說完，他望著陳牧，想要獲取正確答案。

陳牧搖頭：“你想報仇，豈不是冤冤相報何時了，我不殺你留著過年？”

妖龍試探性道：“那如果兩個都不選呢？”

陳牧淡淡道：“那更該死！”

妖龍：“啊？”

陳牧：“兩個都不選，說明心機深沉，是個能謀劃大事的人，千里之堤毀于蟻穴，修行證道長生，必須一步一個腳印敬小慎微，像這等心機之人……此子，斷不可留！”

九條妖龍面面相覷，選這個選那個，兩個都選亦或者是兩個都不選，都不能活下去，都是“此子斷不可留”。

主人也太賴皮了吧，這不純純玩人嘛！

別人都罵主人是魔頭，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和主人在一起，我們之前雖被稱為妖龍、孽龍，但我感覺我們是純潔的小龍呢？

“嗯？”

陳牧微微一頓，停留在廢墟上的身外化身忽然傳來消息，有一名求學歸來的少年前來祭拜，并且在廢墟上為兩族立碑，祭奠死者。

順著身外化身的視覺，陳牧閉目望去，實時傳回畫面和聲音。

廢墟上，又是一名青年，他面對瘡痍廢墟，雙手憑空抬起，以法力將廢墟抬起，凝聚成兩座墓碑，并且墓碑上刻下銘文。

“陳家全族之墓！”

“李家全族之墓！”

青年恭恭敬敬在墓碑前磕頭，撒上水酒祭奠兩族英靈，他雙目泣血：“我陳家、李家傳承十萬年，今日一早被滅，我已經是李家最后的血脈，我不能以報仇為第一要務，我最重要的事是先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我的老父親，大仇不報難為人子，這仇恨像扎進我心里的一根刺，我和你斷絕父子關系！”

“族人們，我會好好活下去，帶著我們家族的希望，來日東山再起，重鑄榮耀！”

青年祭奠完畢，并沒有像無頭蒼蠅一樣迷茫，而是易容成為普通人，混跡在人群中，往一個方向而去。

途中通過翻山越嶺，過水入城，換了很多身打扮，歷經一月，終于在一處叫做“李家村”的地方，停下。

青年望著村口鐫刻著“李家村”的石碑，石碑風化老朽，搖搖欲墜，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村子。

但青年知道，這是李家最后的隱藏手段，當家族滅門時，來凡人村莊隱居修行，不沾染修仙界任何事，一心修煉直至大成，而這里的資源足足以支撐十個人修煉到大乘。

李家村遠離修仙界，與世隔絕，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修仙界大族李家的親戚，這件事只有村長一人知道，而村長默默無聞，肩負著守護李家最后手段的重任，只有在臨死前才會將秘密傳給下一任村長。

青年打聽進入村長家，身上化去高貴的氣息，只剩下淳樸，他眼含熱淚，悲愴道：“地振高岡，一派西山千古秀！”

村長回應：“門朝大海，三河合水萬年流！”

暗號對上了，確定過眼神，是對的人。

而通過身外化身看到一切的陳牧，嘴角勾勒出一絲笑意：“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任你狡兔三窟后手無數，仍要被我一一拔起！”

“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