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短的一問，仿佛晴天霹靂般炸裂在場間。

日光臉上凝固的期待瞬間化為難以置信，他瞳孔微縮，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我在講西方大道啊。”

日光神情掙扎，終是怒火涌現，雙拳緊握，咬牙道，

“師兄竟然……睡著了？”

黃龍仍舊似醒非醒的模樣，不置可否地聳聳肩，隨后卻陡然收起那股迷糊，轉而露出淡漠的神情，冷然道：

“大道么？我只聽到了一些華而不實的空話。”

此言一出，所有人神情皆是一凜。

就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黃龍忽然深吸一口氣，再度醞釀出一口濁痰，輕啟嘴唇，

“呸——！”一聲清響傳出，伴隨著一股莫名的凌厲氣勢，宛如利刃破空。

眾人只見那道詭異的濕潤光芒瞬間貫穿了前方空間，如同流星般劃破長空，精準無誤地擊中日光面門。

“啊——！”日光一聲凄厲慘叫，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這口痰的巨力震得橫飛數丈，重重撞上身后的山壁。

“轟——！”的一聲，石壁炸裂，碎石飛濺。

短暫的安靜之后，場中似乎連空氣也凍結了。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就連昆侖山弟子也盡管表面保持鎮定，但心底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誰能想到，一口痰竟能產生如此威能？

涼亭之中，準提圣人的面色隱隱抽搐，心頭苦澀。

接引圣人只是輕輕嘆息，似乎無奈又意外。

而在水潭附近，昆侖弟子看著日光的狼狽模樣，心里那股郁悶之氣仿佛找到宣泄口，紛紛竊笑，面上也透出幾分輕松。

“師兄這招……”有人低聲嘀咕，“連痰里都蘊藏了道韻嗎？”

日光灰頭土臉地從山壁中掙脫出來，渾身濕漉漉又沾滿塵土。

他似乎忘了疼痛，更多的是無盡的屈辱與憤恨。

眼看他抬拳欲沖上前，想要與黃龍分出勝負。

可就在此時，大勢至已擋在黃龍面前，言辭不容置疑：“住手！”

“師兄，你怎么能……他欺人太甚！”

日光怒火難抑，渾身金光閃動，想要破開大勢至的阻攔。

“夠了，日光。”不等大勢至再次開口，準提圣人輕輕擺手，語氣中帶著隱約的無奈，“莫要再爭。”

這時，黃龍卻突然哈哈大笑，聲音朗朗，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笑什么？”眾人齊齊望向他。

黃龍一指日光，眼中戲謔之意盡顯，

“之前我可聽不懂什么凈土與婆娑，但瞧瞧這模樣，他自己不也還陷在‘婆娑世界’里？”

此言一出，如雷霆落地，炸響在眾人耳邊。

日光身形一頓，怒火在眼底彌漫，卻又帶著一絲茫然，似乎被黃龍一句話點醒了什么。

他怔怔地站在原處，內心被動搖，先前的怒容也在漸漸散去。

片刻后，他目光中閃過一抹掙扎，最終頹然嘆息，低頭朝黃龍作揖：

“多謝師兄提點，方知我未脫凡塵。”

黃龍見此，收起嘲諷的神情，微微頷首：

“如此便好。若當真無迷無執，何必被一口痰激怒至此？”

日光默然不語，緩緩坐回地上，盤膝而坐。

他的氣息變得愈發平和，仿佛整個人都融入了天地之間。

然而，他究竟作何感想，卻無人得知。

遠處的涼亭下，原始天尊輕咳一聲，語氣中帶著不滿：

“三弟，黃龍又是下手打人，這習慣可不太好。”

通天教主像是沒聽出批評的意味，爽朗地笑道：

“師兄，這如何算打人？分明是大道上的‘點撥’！你看那小師侄，不也似乎領悟了什么？”

原始眉頭微皺，正欲再說兩句，卻聽太清圣人含笑開口：

“黃龍悟性極佳。

他這一口痰，雖看似粗鄙，卻巧妙地將日光的心境問題挑破，更間接讓他對西方之道產生了另一層領悟，實屬難得的才情。

接引師弟，你意下如何？”

接引神色復雜，似乎含著幾分苦澀，最后只能無奈點頭：

“師兄所言極是。”

黃龍此刻已經轉身，看向尚未上場的大勢至、地藏與藥師三人，嘴角微揚，語調淡然而不失挑釁：

“方才二位師兄都出手了，不知你們三位之中，誰還愿意來賜教？”

三人同時感覺臉龐仿佛被炙熱的火焰灼燒，不由地有些尷尬。

藥師輕咳一聲，穩住心神，微微彎腰作揖：

“師兄，既是論道，當有來有往。方才是我們說得多些，如今就請師兄說上幾句如何？”

黃龍挑了挑眉，語氣中透出幾分玩味：

“要我來講？”

藥師再次施禮，言辭恭敬：

“是的，師兄。還請您賜教。”

只見黃龍伸手虛引，半空中浮現出一個潔白的玉杯，緩緩飄到藥師面前。

藥師本能地退了一步，目光中帶著一絲防備，暗自思忖：莫非他又要吐痰？

黃龍瞥了他一眼，似乎洞察了他的心思，另一只手隨意一翻，掌中出現一把通透的玉壺。

他不急不緩地將清澈水流注入玉杯，不一會兒，杯中的水已滿，卻仍不停下，水從杯沿溢出，滴落地面。

藥師微微皺眉，忍不住提醒：“師兄，杯子已經滿了。”

黃龍聞言，這才收起玉壺，雙手負于身后，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師弟，你如同這只杯子，心中裝滿自己的道理。

若不先騰出些空隙，我又如何與你說道？”

“這……”藥師身形一滯，瞳孔中掠過一絲驚愕。

他盯著那溢出的水漬，心中莫名生出幾分茫然。

要知道，這“倒空杯子”的說法，本是他們西方教義常用的比喻，如今竟被黃龍堂而皇之地使出，并且運用得如此瀟灑自然。

遠處的涼亭里，金靈圣母眼神一亮，偏頭對無當圣母輕聲說：

“師姐，你說黃龍師兄的腦子是怎么長得”

無當圣母微微勾唇，語中含笑：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師兄當真機巧。”

正說著，準提見黃龍此舉頗具韻味，忍不住放聲贊嘆：

“妙哉！接引師兄，你這昆侖弟子真乃奇才——不如賣我如何？我出六件先天靈寶，絕不食言。”

此言一出，三清目光齊刷刷地望去，神色中皆是不悅。

準提那話頓時噎住，訕訕改口：“呃……開玩笑，純屬玩笑而已。”

接引也趕忙雙手合十，語帶歉意地道：

“我師弟口無遮攔，還請三位師兄勿怪。”

草地上，藥師神色復雜，凝視著黃龍許久，終是再次作揖，低聲道：

“師兄所言極是，我心中確實裝滿了自己的道，再難容納他法。

我愿靜心自省，還請師兄見諒。”

言罷，他緩緩盤膝坐下，神情莊重，顯然已決定暫不再辯。

在這等場合下，藥師自然明白，若此刻繼續糾纏，只會顯得不智。

西方二圣在此，三清圣人在上，再無可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