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作“杰森”的小胖子只是嘿笑，雙手卻沒有離開湯姆肩膀的意思。

而一旁的另外三名男女，也掛著看熱鬧的笑容。

某些時候，人同動物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或者說人本來也是動物的一種，最多只是高級點罷了。

山里的猴群有著相當嚴格的等級結構，平時采到食物，猴王優先享用，其次是強壯的，最后才是老弱病殘。

猴王擁有絕對的權力，并且警惕任何其他猴子的僭越，稍有懷疑，就要揮舞棍棒猛打教訓。

人類號稱文明，在愚蠢的爭權奪利上卻沒比猴子好上多少。

就比如在一場聚會中，曾經的班長也好、什么長也罷，反正就是有過小名目的。

總習慣性地呼來喝去，仿佛當年的威風猶在。

如果這時，有現在混得好的，把豪車鑰匙一拍，名表一露，不經意講述起自己的發家史。

那雙方就容易引發一場看不見血的“明爭暗斗”了。

這是一種低效率和落后的無聊舉動，但人類在每個年齡段都樂此不疲。

中年油膩老登們拿錢拿事業說事兒，年輕的小孩往往更純粹直白一些，喜歡比力量。

那四個年輕人看著流里流氣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些游手好閑的小混混。

湯姆的性格姜明這陣子也了解了，文文弱弱，不怎么愛主動參與話題。

就照他這性格，在現實世界的時候，可能也沒少挨欺負。

姜明看向那雀斑臉的小胖子，對方還沒有把手從湯姆肩膀上拿開的意思，于是就說道:

“把你的手拿開，我不會重復第二遍。”

小胖子一愣，他也只是個跟班，面對姜明的突然強硬，不知道該怎么應對，回頭看了看那三名年輕人中的大高個。

見大高個只是笑，沒有任何表示后，小胖子頓覺自己丟了好大面子，轉過來沖姜明冷冷喝道:

“要你管！”

聽到這話，姜明不禁皺起了眉頭。

看到自己的隊長有些不悅，湯姆連忙打圓場，對那四個年輕人無奈笑著:

“我現在真有事，請別打擾我行嗎？就當我求求你們了！”

聽到這么說，那大高個才像是終于認出了湯姆一樣，沖他揚了揚下巴，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仿佛之前，他一直沒有看到湯姆這個人。

而他身邊，大概是女朋友的學生妹，輕輕攬住了大高個的肩膀，一臉的崇拜之色。

雀斑臉小胖子也很懂眼色的收了手，麻溜地跑去吧臺，去要他們四人份的咖啡。

一場不怎么愉快的碰面，好像就這樣要劃上句號。

“我可沒說這事兒就能這么完了。”姜明看著小胖子離開的背影，微笑說道。

“隊長......”湯姆想要勸慰。

姜明沒有理會，而是移動視線，一一在那剩下三人的臉上掠過，驚訝、戒備、不屑，三個人表情各不相同。

最后姜明的目光停留在“不屑”的大高個身上，這家伙多半是練體育的，肌肉塊很足。

對于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暴力就是一切的底氣，所以他自始至終都一副看不起湯姆的樣子。

姜明打量了對方一會兒，忽然好奇問道: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老帥了？”

大高個聽到這句話，好像還沒有明白是什么意思，微微一愣。

“聽不懂？沒關系，我可以掰開揉碎了給你這種沒有腦子的人講清楚——”

“你是不是覺得，裝出一副看誰都不屑，往那一杵擺高冷，然后讓阿貓阿狗來惡心別人，自己仿佛掌控一切，別人都得看你臉色的感覺，特別帥特別爽啊？”

邊說著，姜明笑了起來，盯著那個大高個的雙眼，很快對方的眼中便多出了幾分憤怒。

話都說這么明白，大高個如果再聽不懂那就真成蠢豬了。

“好，你很有膽，有本事就跟我出去，我們好好聊聊......”

大高個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死死盯著姜明。

姜明不禁笑出了聲，還真是小孩子作風，出去單練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

搖了搖頭，他收拾了一下心情，說道:

“出去聊就不必了，沒那么多閑工夫，就一件事，我的隊員請你們喝了咖啡，你們不應該有點表示嗎？”

這話剛說出口，四個年輕人都是放肆地大笑了起來，一邊笑著，一邊還彼此聊著什么。

內容無非是，“湯姆白癡，他的朋友也白癡”、“兩個傻瓜來這里找存在感了”云云......

見雙方情緒有些激烈化起來的意思，咖啡店的店員連忙跑出來勸阻，試圖平息這場騷亂。

那邊四個年輕人不停地往外丟著臟詞兒，一句比一句難聽，其中的那個學生妹，還沖這邊連連豎起了中指。

湯姆貌似和那學生妹有點什么過往，神情一下子就變得晦暗了下來，低著頭沉默不語。

看到這一幕，姜明心里作出了決定，對湯姆說了一句“收拾好東西”，然后起身，徑自往外走去。

經過那四人的時候，他忽然伸手閃電般地一抓，抓住那學生妹的后脖頸子。

也不管其殺豬般的嚎叫，往店外就是隨手一丟。

其他三個男的都沒想到姜明敢直接就動手，一時間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就連湯姆也懵了，手忙腳亂收拾了筆記本電腦，然后趕緊跟上。

過了三四秒后，那三個男的才紛紛怒叫著揮拳踢腿，朝著姜明攻來。

但他們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時，姜明已經來到了店外，沖著他們笑道:

“我改變主意了，你們想怎么聊？”

聊？現在就連多一個字都是廢話！

三個男的見姜明居然說動手就動手，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這簡直就是打他們的臉啊！

尤其是那大高個，看到自己女朋友像被丟垃圾一樣丟出去，已經是出離憤怒了！

他們不由分說，一股腦地就沖到了近前，這時，斜里忽然扎出來一人，攔在了雙方之間。

卻是湯姆張開雙臂，擋住了那三個男的。

“等，等等，有什么事不能好商量呢，你說是吧，隊長......”

“去你媽的，湯姆，老子們給你臉不要臉是吧！快點滾，不然老子們連你一塊揍！”

雀斑臉的小胖子還有些理智，指著湯姆鼻子大罵道。

湯姆卻是有理說不出。

他哪里是擔心姜明被揍啊？他是擔心別的事情！

正要再說些什么，忽然一記老拳，狠狠地打在了湯姆的右頰，這一拳勢大力沉，將他打得歪向一邊，跌坐在地上。

而出拳的大高個卻是嘿嘿冷笑，用挑釁的眼神看向姜明。

湯姆顧不得疼痛，心里想到......完蛋了。

姜明長長地嘆了口氣，右手往肚子處摸去。

這個時候，周圍圍觀的人已經很多了，有店里的，也有走在路上發現有熱鬧可看的。

前前后后圍了百十個，并且人數還在不斷增加之中。

看熱鬧這種事，古今中外都是一個尿性，只要沒打死，就巴不得往死里打。

圍觀群眾見姜明伸手摸肚子，都好奇他是想干什么，緊接著，他們就看到姜明手里變魔術一樣，出現了一把長刀。

那刀虛蒙蒙的，看起來像是某種糊弄人的視覺假象一樣，實在沒什么威懾力。

但隨著一道血流揚上天空，所有人都意識到，恐怕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其中一個男的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他的雙腿就突然分了家。

大量的血液一轉眼在地上鋪展開來，深紅的刺激令在場直接變得鴉雀無聲。

不是吧？

來真的？

一連串疑問出現在看熱鬧的人心里，與此同時，那個雀斑臉的小胖子，雙手也和他完成了告別。

直到這時，失去雙腿的那人，才剛剛發出慘嚎——

這一聲慘嚎，打破了鴉雀無聲的寂靜氛圍。看熱鬧還有第二條規矩，如果真要打死了，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霎時間，尖叫呼救聲此起彼伏，還有人大聲喊著報警之類的詞匯。

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大高個，整個人直接就懵了，他看著轉眼間就重傷倒地的兩個同伴，完全不知道這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不是打架嗎？為什么這么多血？那是什么......斷手斷腿嗎？）

深紅的顏色和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大高個的感官，每當他以為這是自己在做夢，立刻就被刺激醒了，意識到這是真實。

在這種夢與真實的交替中，他開始感到一陣強烈眩暈，求生的本能和對死亡的恐懼讓他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不知道是該跑還是該防。

這時，姜明的聲音在對面不遠處響起:

“我這人很公平，拿手攻擊我就砍手，拿腿攻擊，我就砍腿......放心，很快的，我專門跟一些老道的獵手練習過出刀。”

下意識地，大高個抬頭看去，他看到了姜明那張微笑的臉。

這一刻，他終于繃不住了，渾身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作為崇尚暴力的一員，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只是小打小鬧，對方是玩真的！

“幫我報仇啊！諾科夫，你在愣著干什么？”

學生妹還沒有意識到這已經不是一場玩鬧了，憤憤不平的讓大高個去打姜明。

或者說，有的女人就是如此愚蠢，她們熱衷于挑撥男人去打架，卻從來不考慮實際的后果。

大高個可不傻，雄性數十萬年以來的狩獵和戰斗，早就把衡量戰力刻在了基因里。

哪怕是從來沒打過架，手無縛雞之力的眼鏡阿宅，面對敵人時，也多少能看出來強弱差別。

大高個一眼就看出了他和姜明的差距，不......那已經不叫差距了，那完全是兩個物種才對！

他無比后悔怎么一開始沒看出來對方的強大，跌跌撞撞向后退去。

但隨即，他感覺手腕涼涼的，緊接著又熱乎乎的。

最后......才是難以言喻的痛意。

年輕的孩子像猴王一樣，追求簡潔的暴力，但猴子啊，只有在挨刀劍子彈的時候，才會意識到——

世界上從來不只有猴子一個物種。

砍掉了大高個的雙手后，姜明走到了學生妹的身邊，這個女人好像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

瑟瑟發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裙擺下，臭味的液體流出，洇濕了布料，在地面上留下了小小一團水漬。

姜明不會因為是女人，他就有所寬容，輕輕舉起了睢陽刀。

正當他要砍落時，湯姆的雙手抓了過來，抱住了他舉刀的手臂:

“可以了隊長，我們走吧，可以了......”

姜明轉過頭，入目是湯姆一張緊張和害怕的臉，略一沉默后，問道:

“你是不是覺得我下手太狠了，有些接受不了。”

湯姆收回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是覺得姜明下手太狠了，但不敢直接說出來。

姜明看著湯姆變幻不定的臉色，心頭莫名一動，然后他又環顧了周圍一圈的人們。

驚恐、震驚、尖叫與抵觸......

他以為自己應該是和湯姆以及這些人一樣，守序的，懼怕暴力的。

可此刻他卻從這些人恐懼的情緒中，感覺到了一些難以言說的快意。

那是突破限制的興奮。

“你要記得一點，湯姆。”

姜明愿意給湯姆面子，便收起刀來，催動念動力，將自己和湯姆緩緩托起，浮向了空中。

那些本來還恐慌不已的圍觀群眾，看到這一幕，都多了些茫然不解。

“......那就是，自從我們成為輪回者的一員后，就不用再事事遵守現實世界的規則了。”

“我們啊......”

“早就是一幫法外之徒。”

說罷，兩人如離弦之箭，拔地而起，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