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下意識看去，燈光搖晃著接近而來——

很快，一只馬頭率先撞破了濃霧，映入到他們的眼簾中。

那是匹老馬，鬃毛稀疏，眼瞳也有些渾濁，無法通過它的眼睛來判斷它到底在看什么。

也或許，它什么也沒有看，只是在隨遇而安的行駛。

被它所拉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勛貴上流:

一輛鋪著干草的破舊木質板車，和一個疲憊的、昏昏欲睡的臟胡子老頭。

老頭斜躺在車上，眼睛半瞇不睜著，似乎對一切都不感興趣，馬車“嗒嗒”地駛過，輕微晃動著他的身體。

姜明和梟誰也沒去叫住他。

他們知道，在這種氛圍下，出現一個仿佛從古代世界跑出來的馬車，怎么看都是件很詭異的事。

所以他們不約而同地沒有輕舉妄動。

“往前走走看吧，這地方，好像有點奇怪......”

姜明看著馬車駛入濃霧的背影，幽然說道。

他好像也被這氣氛感染了一樣，語氣變得輕飄飄起來。

梟點頭，星期八自然也沒有什么二話，三人往前走去。

穿過濃霧，里面是更深層次的濃霧，一條黃泥小路往前延伸，兩側是低矮的青石建筑。

不過這一切，都在霧靄下顯得模糊不清。

“你上次來的時候，這里就是這樣的老建筑嗎？”姜明問道。

梟有些茫然，想了一會兒后回答:“好像......是吧。”

“好像么......”

姜明皺了皺眉，沒有再多說什么，目光掠去，看向了街道旁唯一處亮燈的地方。

走近后發現，是一所老式的酒館，推門而入，酸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和外面不同的是，酒館里卻很熱鬧，不大的空間里坐滿了人，有的在高談闊論，有的在劃拳賭錢。

還有的坐在角落里，沉默地品著酒，不發一言。

姜明看到這幅場景，頓時愣住了。

如果說之前他還有那么一點不確定的話，那現在便再沒疑惑——

這個小鎮一定有問題！

酒館內的人，都穿著破舊的麻布衫，連同這館內的設施和布景，也全都十分陳舊，看起來就仿佛13-14世紀那般。

匈X利是個發達國家，哪怕是再邊緣的地方，也不可能還這么落后。

(我又穿越了？）

姜明腦袋不由得有點混亂，這時，一道聲音將他拽了回來。

吧臺旁，胖大的酒保沖他們三個熱情地揮手:

“天冷了，要來點暖和身子的家什嘛？”

姜明穿著一身現代裝，梟和星期八則是一襲遮陽的兜帽長袍，可以說，他們的打扮跟酒館內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不過那些人都沒有疑惑或者驚訝什么的，最多只是打量了他們兩眼，就繼續喝酒了。

站在這里，反而顯得三人才是那個詭異的。

姜明略一沉默，心中有了計較，走到吧臺旁坐下。

“小店偏僻，東西不多，別嫌棄。”

胖酒保也不問姜明他們要什么，徑自就端上來了三杯渾濁的酒液。

姜明拿起來聞了聞，是杜松子的味道。

這種時候，來路不明的東西就沒有入口的必要了，他只是端在手里，仿佛一名遠道而來的疲憊客人，嘆氣道:

“這霧是真大啊，根本看不清路，害得我路上差點摔了一跤！”

酒保笑瞇瞇地說道:“一到春季，這里的天氣就是這樣的，三位客人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嗎？”

“是啊，我們來辦點事兒。”說著，姜明湊近到酒保的面前，作放低聲音狀:

“聽說這里不太平，真擔心會碰上什么麻煩......”

雖然一副想壓低聲音的樣子，但姜明非但沒有小聲，反而悄悄燃燒起嘴部的標準能量。

就跟個喇叭似的，整個酒館都聽到了他說什么。

酒館其他人都紛紛看向了他，這時，一個喝得醉醺醺的中年漢子大著舌頭道:

“哪有什么不太平啊，都是自己嚇自己，要我說，你們這幫城里來的人，就是矯情......”

姜明笑而不語。

另一個漢子似乎與那醉漢相熟，笑罵道: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喝飽了酒往地上一躺，就什么都不管了嗎？”

“去你的！你不也是一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肯落了短，旁人趕緊勸下。

不過這個話題也被炒熱了，酒館里的客人們都開始聊起了最近的見聞。

對于窮苦的人們來說，扯閑篇也是一種下酒的小菜。

姜明三人甚少發言，聽著他們瞎聊，試圖從中尋找到一些線索。

這些閑話大多數都沒什么可供推敲的價值，無非是東家鬧鬼了，西家丟錢了。

甚至還有個誰誰家老婆偷人了，然后打得頭破血流......總之最后是越聊越歪。

一聊起來，誰都跟親眼見過一樣，一仔細問，又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最后大伙聊興盡了，似乎再沒有什么可討論的東西，正當姜明有些無奈失望時——

一名喝得有些發愣了的漢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說話了:

“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來件事......你們還記得老約翰那茬兒嗎？”

有人不屑回道:“你說那個老瘋子是吧？他的話誰信啊！”

其他客人也跟著起哄，說著什么“老瘋子”、“瘋言亂語”之類的，顯然都不相信這個所謂的老約翰。

姜明卻來了興趣，他讓胖大酒保多上些酒，給每個桌上都送去一杯。

然后拿起自己的那杯，沖一眾人舉了舉，笑道:

“我倒是很好奇這個老約翰是個什么人，怎么你們都說他瘋呢？”

受了姜明請的酒，這幫粗野漢子們頓時都熱情了許多，爭先恐后地說了起來。

幾十張嘴一起嘰嘰喳喳，姜明費了老鼻子勁兒，才把前因后果理順明白:

原來這老約翰是個孤寡無依之人，大半輩子以看墓地為生，或許是和死人呆的久了，他整個人也神神叨叨的。

而且老約翰沒什么愛好，唯獨一個嗜酒，整天里醉醺醺的，就沒多少清醒的時候。

前陣子，他忽然跑到了鎮上，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本來人們都覺得他腦子不正常，再加上又是醉話，就都沒往心里去。

姜明特地詢問了一下，那天老約翰說的什么。

又是一陣七嘴八舌后，拼湊出了答案:

他說那墓地里，一些尸體被盜掘，墳坑中還鮮血淋漓。

當時那老約翰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啊，大事要發生啦！妖魔鬼怪要出來啦！

本來人們就對他的話不感冒，見他這副樣子，更加厭惡不已。

只當是又喝多了，就把他扔在了酒館后面的小巷子里。

等之后再去找，他人已不在，多半是酒醒了自己回去了。

后來又過了幾天，老約翰又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這回他卻安靜了許多，也沒再說什么怪話，只是成天坐著他那破馬板車在鎮子上打轉。

人們見他不說瘋話了，轉也就轉吧，便懶得管他。

......

姜明越聽越奇，尤其是聽這形容，不就是他們一開始遇到的那個臟老頭嗎？

他連忙向眾酒客問道:

“他在哪？我指，如果鎮上找不到他，他會去哪？”

“那還有哪兒，肯定是墓地里吧！往西一直走，穿過一片林子，應該就能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