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四陷入溫柔鄉之際，麗春院又來了三個客人。

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西門慶。

另外兩個則是他的結義兄弟，一個叫應伯爵，一個叫謝希大。

這應伯爵可不是有爵位的伯爵，而是他的名字，是個破落子弟，人稱“應二爺”，與西門慶走得很近。

畢竟，西門慶有錢，跟著西門慶有得吃、有得玩、有得喝。

謝希大同樣也是破落戶，自幼父母雙亡，游手好閑，彈得一手好琵琶，粗略文墨，吼得幾嗓子，平日里全靠幫閑為生。

一見西門慶走進院，李三媽吃了一驚，忙著迎上前去：“天么，天么，姐夫貴人，哪陣風兒刮得你到這里？”

西門慶笑道：“一向窮冗，沒曾來得，老媽休怪。”

李三媽又沖著應伯爵與謝希大笑道：“二位怎的也不來走走？”

他二人怎么可能單獨來？來了誰付銀子？

應伯爵笑道：“近日不得閑，今日不是來了么？快看酒來，俺們樂飲幾杯。”

坐下飲了三杯，西門慶不由喚來李三媽問：“怎么桂姐不見人？”

李三媽心虛，忙道：“桂姐連日在家侍候姐夫，不見姐夫來，今日是她五姨媽生日，拿轎子接了與她五姨媽做生日去了。”

“那讓桂卿來唱幾個小曲助興。”

于是，李桂卿抱著琴走來彈了兩首小曲助興，又坐下陪著一起喝酒。

應伯爵笑道：“干坐著喝酒也沒意思，何不行酒令助興？”

一聽此話，謝希大不由拍手附和：“要得要得，不如妓鞋行酒耍子。”

于是，李三媽當即去找來了托盤、綠豆等道具。

西門慶則將李桂卿抱到腿上，脫下了她一雙繡花鞋，也就是妓鞋。

妓鞋行酒在風月場中很是盛興，據說最早是由一些文人騷客興起的，屬于一種比較另類的玩樂方式。

曾有人專程為此寫了一首《采蓮船》：

“春秋佳日，花月良宵，有倒屐之主人，延曳裙之上客。綺筵肆設，繡幕低垂；綠蟻頻量，紅裙隅坐。絕纓而履舄交錯，飛觴則香澤微聞……”

脫下李桂卿一雙繡鞋之后，西門慶將一杯酒放到一只繡鞋中，另一只鞋則放到盤子里。

隨之起身走到應伯爵身側，距離約兩尺左右，笑道：“你先來！”

“好！”

應伯爵興致勃勃，捏起一顆小小的綠豆瞄了瞄，隨之抬手一拋，結果卻沒扔準，綠豆在鞋幫彈了一下，彈到地上。

第二次，終于扔到了鞋口里。

連扔了五次，只有兩顆綠豆扔中了，也就是扔到鞋口中。

接下來又輪到謝希大，這家伙更不頂事，只扔中了一顆。

“該罰！該罰！”

謝希大卻沒有一點輸的懊惱，伸出雙手捧起了放著酒杯的繡鞋，湊到鼻子前用力吸了一口氣：“香，真香！”

應伯爵笑道：“是酒香還是鞋香？”

“酒香，鞋也香！”

聞言，李桂卿不由開玩笑說了一句：“奴家可是多日沒洗腳。”

“哈哈哈，那樣更有味道！”謝希大抬高繡鞋，微微仰頭，將擱在繡鞋中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接下來，又輪到西門慶與應伯爵扔綠豆。

這次，應伯爵輸了，也拿起鞋中酒一口干了。

如此玩了幾輪，西門慶有些尿急，便去了一趟茅房。

也是合當有事，上完茅房之后，西門慶正準備回酒桌，卻隱隱聽見東耳房傳來了一陣嘻笑聲。

那間房，正是李桂姐住的，不是說不在家么？

西門慶心中存疑，便走到窗下偷覷了一眼，頓時火冒三丈。

賤人，竟敢背著我偷漢子？

雖說李桂姐并非他的妻妾，但既然已經梳籠了，就得守規矩，背著他接別的客人便是壞了規矩。

也可以說，是給西門慶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砰！”

一怒之下，西門慶猛地一腳踹開房門。

“啊！”

李桂姐嚇得尖叫一聲，轉頭一看竟是西門慶，便忙著抓起散亂的衣裙往身上套。

小四不由皺了皺眉，暗忖：不會這么倒霉吧？又是美人局？

轉念一想也不對啊，這里明明是青樓，搞美人局豈不是自砸招牌，以后誰還敢來？

“爹，你何時來的？”李桂姐一邊慌慌地穿衣服，一邊心虛地問了一句。

爹？

小四一臉驚愣。

其實，這只是一種習俗，就拿西門府來說，所有的小廝都稱呼西門慶為爹，稱正房為娘，二房、三房則稱二娘、三娘。

西門慶大步上前，一把扯著李桂姐的頭發拖下床來拳打腳踢：“賤人，竟敢背著我偷漢子？”

這下，小四終于有些明悟了。

他想起李三媽一開始為難的表情，想來，這女人是被人包了的。

本來是出來找樂子的，結果現在卻弄得一肚子氣，小四心里自然不爽。

于是一邊穿衣服一邊沖著西門慶道：“能不能麻煩你先出去，有什么事等我離開這里再計較。”

西門慶惡狠狠瞪了過來：“你想豎著出去，還是橫著出去？”

聽他這么一說，小四更來氣：“你們之間是什么關系我管不著，但是，這女人是我花銀子睡的，你給我出去！”

“直娘賊，你還敢跟我耍橫？”

西門慶怒罵了一句，扔開李桂姐沖到床邊，一把抓向小四。

小四躲閃開來，赤腳跳下床與西門慶打了起來。

要說這西門慶自幼也習過一些武藝，只是近幾年疏于練習，加之成日里沉迷于酒色，豈是小四的對手？

李桂姐嚇得逃出房間大喊大叫，等到李三媽、應伯爵、謝希大等人趕來之時，西門慶已被小四打翻在地，捂著肚子直哼哼。

小四大步走出房門，沖著李三媽怒聲道：“那粉頭既然有個野男人，之前為何不講清楚？”

“我……我……”李三媽理虧，吱吱唔唔不知如何回答。

“呸！真是晦氣！”

小四憤憤地罵了一句，轉身大步而去。

等他走得沒影了，應伯爵、謝希大二人方才假惺惺大吼了一聲：“小子，有本事別走。”

隨之雙雙奔到西門慶身邊將他攙扶起來。

“哥，你沒事吧？”

“沒事！”西門慶鐵青著臉走到桌邊坐下。

李三媽不敢上前，又不敢離開，只能低著頭站在外面，心里忐忑不安。

休息了一會，西門慶沖著應伯爵、謝希大吼了一句：“還愣著做什么？給我砸！”

“啊？”

“對，砸，砸！”

應伯爵反應要快一些，當即掄起一把椅子走到妝臺邊一通猛砸。

謝希大也回過神來，開始砸柜子、砸琴、摔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