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年心神愉悅,沒有如同往常那般徑直回了小院的家,
而是轉身去了垢坊。
隨意上了艘花船,屏退了上來獻媚的小娘子,在悠揚的曲調中,畫船緩緩向繁花街上行去。
不多時,就有一略微佝僂著身子的老漢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盤烤的嬌香的魚味。
臉上皺皺巴巴的褶子如同說話一般,生動豐富。
見宋祈年皺著眉頭看著他手中的魚。
他趕忙解釋,道:“這是鎮外湖里的清魚,今個早上剛送來的,不是咱這河里的葷魚。”
聞言,宋祈年眼中露出意外之色,在黑水鎮,這畫船上的魚有兩種。
一種是這船下河中的葷魚,另一種則是在鎮外運來的清魚。
二者的區別就是,前者吃過人肉,魚肉泛紅,吃起來有一股腥味。
而清魚與葷魚不同,
以魚蝦為食,吃起來則是一股草木香氣。
可輕微的漲氣血,生精神。
他意外是這船家竟然給他上了清魚,清魚金貴,他剛才的那些賞錢可換不來此物。
見宋祈年眼神生疑,船家將魚盤放在食桌上,這才道:“打瞧見官爺的第一眼,我就覺得您眼熟。”
宋祈年露出意外之色,饒有興趣的看向此人,道:
“哦,你見過我?!?
船家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
“小的也不確定,只是覺得官爺與我昔日見過的一‘雞毛撣子’生的相似?!?
宋祈年笑了笑,道:“那就是我。”
“果真!”船家聞言,臉上一喜,急切道:“你果真是替蕓娘解決麻煩的那‘雞毛撣子’?”
他神色激動,
只是說完就立馬意識到了眼前的這位已經不是昔日那個無足輕重,
靠著替繁花街面上那些女子解決麻煩討生活的‘雞毛撣子’了。
他面上頓時露出局促的表情,搓了搓手,面帶難色,想張口卻不知道該怎么說。
宋祈年佯裝不見,伸出手來。
那船家頓時有眼力見的將筷子遞到手中,宋祈年夾了一口魚肉。
放入口中,略微咀嚼,
此人倒是沒有說錯,這不是垢街這條河中的葷魚,而是從鎮外花了高價得來的清魚。
他點了點頭,道:“鎮外野神肆虐,這清魚得來不易,你竟這般舍得?”
聽到這話,船家臉上的猶豫之色盡去,變得堅決,猛地跪了下來。
宋祈年沒有意外,猶然自顧自的吃著魚肉。
“請官爺救我妻兒一命!”
“救你妻兒?”
宋祈年放下筷子,略顯疑惑,道:“你妻兒可是生了重病,亦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那船家搖頭,一張老臉竟已是布滿了淚痕,道:
“是我那家中老婦人身上莫名出現了一顆眼睛,這眼睛生在額頭,實在邪異?!?
眼種!
宋祈年瞳孔驟縮,這‘不有’老爺將‘眼種’種到了黑水鎮了。
船家沒有發覺宋祈年的神色異常,還在繼續說著那‘眼種’的詭異。
隨著那‘眼種’的生出,家中老婦人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
現在臥病在床。
這還不算完,他面色崩潰道:
“就在前日,家妻身上的那眼睛就直勾勾的盯上了小女,而在小女的額頭竟也出現了一道裂紋。”
宋祈年聽著船家的描述,愈發確定那眼睛就是‘不有’老爺的眼種,
奇癢無比,還吸人血氣。
只是為何會在這個當口侵入黑水鎮呢,這黑水鎮可不是鄉野。
此處尚有仙朝權法,
還是蒼天姥母用來收割香火的地界,豈能容那‘不有’老爺來此收割氣血。
莫非是這蒼天老母怕了!
一念及此,他詢問道:“此事可稟告坊市青寶坊主?”
誰料,聽得這話,船家眼中露出驚恐之色,連連擺手道:“萬萬不可讓青寶坊主知曉此事。”
宋祈年心神悸動。
“為何?”
就見那船家面帶怒氣,小聲道:“這青寶坊主派人將身上生了眼睛的人都帶走了?!?
船家說的含蓄,只是宋祈年已經明白了這青寶坊主對待此事的態度。
恐怕也是一殺了事。
想到這里,宋祈年看了看這船家,道:“今日吃了你這清魚,自當給你個法子?!?
他道:“聽你所說,這眼睛喜氣血,你可尋一氣血充沛的雄雞?!?
“將這雄雞閹了,再將你女兒的衣物裁剪下來,給這雄雞穿上,
一定要在夜里陰氣最盛的時候帶到你妻女身旁,才有希望將這眼睛引出來。”
“你還需記得,萬不可讓此雞叫出聲來?!?
船家聽了這話,眼神驚愕,道:“此法有效?”
宋祈年搖了搖頭,道:“這雄雞喜氣血,若一次不行,就兩次,但是切記,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若是兩次不成,你便認命吧?!?
船家擦去臉上的淚水,鄭重道:“小老兒多謝官爺指點!”
他倒是沒有因為宋祈年此番話語而生出絲毫怨言,
他深知這眼睛的詭異,就連青寶坊主都拿其沒有辦法。
“切記,萬萬不可讓雄雞叫出聲來,若被那眼睛識破了此法,你之妻兒頃刻間會被其吸干氣血。”
船家面色嚴肅的點了點頭,又跪在了地上。
宋祈年上了岸,消失在了繁花街上。
一到繁花街上,宋祈年就感覺到了不同于往常的氣息。
街上的恩客較之以往少了許多許多。
即便是在街面上的行人,也是神色匆匆,以黑袍將自己掩的嚴嚴實實的。
紛紛低著頭,就連目光也不對視,生怕有人將‘眼種’傳給自己。
有了這么一遭境遇,宋祈年頓時沒了到處逛逛的心情。
本來因為解決了觀想法門輕松了許多的心情頓時又沉重了下來。
匆匆離了繁花街,向臟場行去。
眼下這些與自己都沒有干系,還是取了香火金錢,先從道成師兄手中拿了用來科儀的東西再說。
只有修出陰神,才有機會應對接下來的考學這一難關。
過了考學這一關,
脫離八百里老母山這一樊籠是一方面,他最在意的還是仙朝的敕封。
得了敕封,
才可尋一地界,建廟宇,供奉陰神!
唯有陰神食夠香火蛻變成陽神,才可承受的住天道,得塑金身!
成了那蒼天姥母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