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兄!”
吳承恩一臉尷尬的抬了抬手,看著宋祈年沉默不語,還是硬著頭皮道:
“我雖與宋兄一般也是剛?cè)肱K場的新人,但好歹也先來了幾日。”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他并不簡單。
這才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意圖:
“這臟場內(nèi)人無人心,連詭都懼,若無一二同道人,難!”
他說的誠懇,表情亦不像作假,但宋祈年卻沒有絲毫觸動。
繁花街面上,前一刻還擁在一起互訴衷腸,后一秒面無表情互相捅刀子的人不在少數(shù)。
“吳兄說的在理,只是我初來乍到,恐幫不到你。”
宋祈年謝絕吳承恩遞來的書冊,不付出任何代價拿到的東西,要么一文不值,要么代價高昂。
兩者都不是現(xiàn)在的他需要的。
被折了面子,吳承恩也沒有生氣,反而笑嘻嘻的道:
“本就不是值錢的東西,場子里人手一份,宋兄再不拿便是看不起我吳承恩了。”
“既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接過吳承恩遞來的書冊,他也不看看內(nèi)容,徑自道:
“既然吳兄弟不嫌棄在下,那我二人可以先幫持,日后若有分歧,自走自路便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吳承恩不但不介意,而且一臉喜氣洋洋,搓了搓手看著宋祈年:
“只是,你看這......”
看了眼手中的書冊,宋祈年沒好氣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初來乍到,其實(shí)他是不想與此人有干系的,但這書冊雖在臟場是人手一本的爛路貨,也價值一兩血肉銀錢。
血肉銀錢不同于普通銀錢,在臟官眼中,普通銀錢已然沒了需求,
他們需要一種名為太歲肉的血肉銀錢。
太歲肉生于極其污穢之地,多可用于飼養(yǎng)壓臟神,或者進(jìn)行各種壓勝科儀。
久而久之便成了臟官之間的硬通貨。
取締了銀錢。
除此之外還有一物,也在臟官之間作為銀錢交易,
香火銀錢,
以香火制成銀錢,稱得上真正的財可通神!
只可惜迄今為止,宋祈年都無幸一觀。
壓臟神獲得敕封之后,便可進(jìn)食香火,真正意義上成了神,若是不得敕封,就只能一直做野神,不可登堂入室。
之所以將其也視作神,只是因?yàn)樵诜踩搜壑小?
享有神通者,即跪拜之,呼其為神。
可也有人稱壓臟神,乃詭也!
不論香火銀錢,還是血肉銀錢,宋祈年都沒有,便是普通銀錢,他也沒有了,可謂是一窮二白。
先前那老頭拿走了他百貫銀錢。
若是換成血肉銀錢,或者香火,也僅僅是十來斤罷了。
而今他身上的銀錢都被老頭搜刮一空,自然更是買不起這書冊了。
得了承諾,吳承恩頓時舒了口氣。
這些日子他得寶山卻不得入,真是急煞他了,
那些臟場老人個個見不到蹤跡,即便見到了,也不會搭理他一個新人。
他就盼著能再來個識字的新人了,
不若,他怎么會這般熱情。
安了心,他再度侃侃而談了起來,他這個人雖不識字,但勝在好問。
圣人都說過,“給了你嘴,你不懂就問嘛。”
所以這臟場的事,他倒也知曉了個大概,此刻對宋祈年:
“宋兄,你別看這老龍巷外面看著不大,但實(shí)則另有洞天!”
他蹲在地上,拿起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圓圈,從中一分為二,
道:“臟場分為谷場與曬場兩處。”又抬手將一半劃去:
“谷場是那些臟官大人去的地方,與我們沒什么關(guān)系。”
他在另一半的西面戳了一個點(diǎn),道:
“此刻我們在的地方是曬場的休房,也是我們平日里修煉的地方,只占了曬場的十之一二。”
“而剩下的地方,才是真正的曬場。”說到此處,他情緒有些波動。
驀然道:“宋兄,你可曾見識過煉獄?”
吳承恩眼中露出恐懼,嘴唇發(fā)抖:
“四肢堆砌如山,心肝散做一地,漫天臟神嘶吼,血肉化作泥沙。”
“宋兄,我抓了一把,曬場的土是紅色的,那里的地勢比此處足足高出了十幾米,而且......”
他的語氣帶著惶恐:
“踩起來是軟的。”他的嘴唇發(fā)白,絲毫沒有了剛才侃侃而談的氣象,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茫然。
緩了片刻,他忽的看向宋祈年,歉意道:“宋兄見諒。”
“無妨。”宋祈年深深看了眼吳承恩,搖了搖頭。
緩過來的吳承恩似乎恢復(fù)了平靜,繼續(xù)介紹道:
“曬場,顧名思義,最大的用途便是曬!
曬去臟神的精氣神,不但有助于勾魂火煉也能消弭弱小的臟神,篩選出強(qiáng)大有用的臟神,
經(jīng)由勾魂役擒出臟神,交由火煉吏火煉,這樣煉出的神才可納入神引,用做壓臟與其他用途。”
說到此處,吳承恩一臉的神往。
“對了,臟室也在曬場。”
他砸舌道:“只可惜,我們搬尸匠一月只有一次使用臟室的機(jī)會。”
他神色嚴(yán)肅,道:“什么時候使用,定要慎之再慎。”
“至于我們的差事。”他神秘一笑,道:“搬尸。”
他又畫了個更大的圓將臟場圈住,道:
“垢坊內(nèi),但凡有人死去,其親友必須上報臟場,違令者,滅其族。”他摸了摸脖頸,繼續(xù)道:
“然后,便是我們?nèi)グ徇\(yùn)回尸體了。”
“是不是很簡單啊?”吳承恩笑嘻嘻道。
“確實(shí)很簡......”宋祈年正要回答就被打斷。
“不!”
吳承恩神色一正,嚴(yán)肅道:“搬尸匠是臟場死亡最多的人,幾乎每天都有人死去。”他瞇著眼道:“你可知為什么?”
宋祈年已經(jīng)成了臟官,此刻聽他這么說,已經(jīng)猜到了原因。
“可是臟神?”
“正是!”吳承恩笑著看了眼宋祈年,道:“宋兄倒是見多識廣。”
“與我一道進(jìn)來的人中,共有十人,截止今日卯時,已然死了六人!”
他猛地加重語氣,道:“而我們這些人僅僅只出了一趟老龍街。”
宋祈年頓時冒起了寒氣,這也就意味著只是一次搬運(yùn),便死了六人。
十具尸體有六具起了臟神,殺了搬尸匠!
眼看宋祈年一臉沉重,明白了其中危險,
他也不再嚇唬宋祈年,湊了上來,眼睛放光,賊兮兮道:“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物,是一枚金黃色的五色銅錢,
他將銅錢遞給宋祈年:“你且看看。”
“香火銅錢?”宋祈年心頭一跳,這香火銀錢上有股特殊的香味,聞來讓他精神一振,就連體內(nèi)死氣沉沉的壓臟神都起了反應(yīng)。
看見宋祈年眼睛都亮了,定是知曉此物。
吳承恩了然一笑,道:“一次搬尸可得十枚香火銅錢,血肉銀錢若干,這枚就送給你了。”
宋祈年心神悸動,也不客氣,徑直將這枚香火銅錢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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