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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城陽

夜色沉沉,軍帳之內(nèi),燈火搖曳。

項梁身軀挺直,面容在跳動的火光下顯得格外肅穆,伸出布滿老繭的手,將那枚象征著軍權(quán)的虎符沉沉頓在冰冷的案幾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案上的燭火似乎也為之一顫,火光映照得他棱角分明的眉骨有如刀刻,眼神銳利地掃過面前二人:“劉季,項羽!”

項梁聲音低沉而有力:“城陽,便是暴秦牢牢釘在山東腹地的一顆毒釘!

此釘不拔,我大楚軍主力便難以放開手腳西進中原。

此番攻取城陽,便要仰仗二位之力。”

劉季立刻躬身,頭顱微垂,恭敬應諾:

“武信君放心,季必定竭盡全力,攻破城陽。”

與劉季的沉穩(wěn)形成鮮明對比,項羽猛地一抬腿,帶著一股悍勇之氣,“哐當”一聲巨響,將腳邊的銅制火盆輕踹到一旁。

燒得正旺的炭火混合著滾燙的火星夾雜著炭灰四下飛濺,滋滋作響,帳內(nèi)瞬間彌漫開一股焦灼的氣息。

他項羽目圓瞪,聲若洪鐘:“叔父放心。

莫說攻取,三日之內(nèi),我項籍必讓那城陽城頭插滿我大楚的旗幟!”

說到這里,項羽濃眉一挑,話鋒驟然一轉(zhuǎn),帶著毫不掩飾的傲慢瞥了劉季一眼,

“只是,叔父又何必多此一舉,讓劉季與我同行?

區(qū)區(qū)一個城陽,破城拔寨,籍一人一戟足矣!”

項羽語氣中的輕蔑顯而易見。

“住口,不可胡言!”

項梁眉頭緊鎖,厲聲喝止,目光如電般射向項羽,

“沛公乃是仁厚長者,歷經(jīng)世事,有他在你身邊時時提點督促,你這急躁的性子才好讓我放心。”

項梁語氣斬釘截鐵,帶著長輩的威嚴與不容置疑的決斷。

項羽脖子一梗,似乎還想爭辯,但在項梁嚴厲的注視下,終究還是悻悻地閉上了嘴。

臉上寫滿了不情不愿,算是默認了叔父的安排。

離開中軍大帳,回到自己的營帳,方才還畢恭畢敬的劉季,臉色立刻垮了下來,一屁股坐到席上,便忍不住向張逸抱怨起來。

劉季拿起案上的酒爵猛灌了一口,“子羽啊子羽,你是沒瞧見,項羽那小子,真真是狂妄到了天上。

方才在項梁帳中,那鼻子簡直快要翹到額頭上去看我了,可恨!”

張逸端坐一旁,神態(tài)自若,嘴角噙著一抹淡然的笑意,輕輕搖著手中的羽扇:

“項羽出身楚國將門世家,貴胄之后,沛公您起于布衣之間,他自然是心高氣傲,不將您放在眼中,此乃常情。”

張逸頓了頓,目光變得深邃,“不過,沛公夤夜來尋逸,想來并非只是為了單純抱怨這少年英雄的倨傲吧?”

張逸默默將話題輕輕引向正軌。

劉季重重地點了點頭,臉上的憤懣被憂慮取代,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問道:

“子羽,你看如今這局勢,武信君項梁先是在東阿大破秦將章邯的主力,又發(fā)兵援救了齊魏兩國,聲威大振,已隱隱有了當年五霸盟主的雄姿。

各路人馬望風歸附,其勢力日漸強盛,如日中天。

我等日后,該如何自處,如何是好,難不成真一輩子聽命于他?”

聽到劉季這番深沉的擔憂,張逸卻不急不緩地放下羽扇,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爽朗,在安靜的營帳中顯得格外清晰。

劉季被他笑得一怔,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

“子羽何故發(fā)笑?莫非我說得不夠準確,有何不妥之處?”

劉季疑惑地問道。

“非也,非也。”

張逸擺了擺手,止住笑聲,臉上依舊帶著笑意,

“沛公所言句句屬實,時局確實如此。

逸發(fā)笑,只是想起當年陳涉王年少傭耕時,曾說過的一句話,沛公可知曉?”

劉季眉頭微蹙:

“子羽,你可別再賣關(guān)子了。

季不過一介泗水亭長,不通文墨,哪里有你這般博聞強記,消息靈通。”

張逸見劉季面露微惱,也不再繞彎子,神色一正,緩緩說道:

“陳涉當年曾嘆曰:‘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劉季眼神一動,低聲喃喃重復著這句話,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抬頭問道:“子羽,你此言究竟是何深意?”

張逸臉上笑容更深,帶著一絲啟發(fā),“敢問沛公,您心中所向往的,可是如項梁那般,做一位號令諸侯的春秋五霸式的人物么?”

“子羽,我不是早在沛縣起兵之時,就曾對你說過了嗎?”

劉季憶及往昔,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不由得笑了笑,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當如那始皇帝東巡一般,氣吞山河,威加海內(nèi)!”

劉季說這話時,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桿。

張逸撫掌而笑,眼中盡是贊賞,“沛公之志,高遠遼闊,正如翱翔九天的鴻鵠,

然而,當今之世,卻依舊有些人,眼界所限,仍沉醉于過去的春秋舊夢,只想著裂土封疆,稱霸一方。”

劉季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眼神驟然一亮,激動地抓住張逸的手腕:“子羽!你的意思是說項梁他…”

“武信君志向雖大,但格局或止于此。”

張逸語氣篤定,含笑道,

“他日若是武信君真能成功破秦,勘定中原,逸便可提前在此恭賀沛公,至少可得一王侯之位,裂土封疆。”

張逸話鋒一轉(zhuǎn),笑容變得意味深長,“不過,對于志在天下的沛公您而言,那時,恐怕才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啊。”

劉季恍然大悟,之前的疑慮一掃而空。

劉季暢快地哈哈大笑起來,一拍大腿:“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子羽一席話,真是令我豁然開朗,原來他項梁汲汲營營,所求不過是做一個挾制諸侯的中原盟主。”

劉季心中積郁盡去,豪情再生。

沛公執(zhí)卮問逸:“項梁破章邯于東阿,救齊魏而諸侯影從,有五霸之姿。吾等當何以自處?”

逸拊掌大笑,斂容正襟:“昔陳涉?zhèn)蚋]上,謂同伴曰'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今敢問明公:欲效齊桓晉文乎?”

沛公擲卮于地,目射精光:“大丈夫當乘六龍御四海,豈效諸侯會盟之事!”

言罷指東方云氣,“昔見始皇輿駕,喟然太息'嗟乎,大丈夫當如是也'。”

逸避席再拜:“武信君圖霸業(yè),明公懷天子志,此鴻鵠與燕雀之別也。

他日項氏若滅秦,公當裂土封王,然秦鹿既死,逐鹿者豈甘俯首?”

——《史記·高祖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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