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喝了一口酒:“具體來說,你朋友的麻煩是什么?”
“一個人,馬卡爾·薩林。”
“海港區那邊一個小黑幫的頭目,最近擴得有點快,上個月吞了我朋友的貨倉,連招呼都沒打一個,還打死了兩個搬運工。”
“你需要我去殺了他?”
“當然,不用太花哨。干凈,快,最好一槍。”
“他經常在哪兒活動?”
“東郊一家夜總會,叫自由。很俗氣的名字,燈很亮,音樂很吵。”
周奕再次摸出一支煙,點上,慢慢吸了一口。
“這活兒多少錢?”
“第一次合作,六百美金,事成之后立刻支付,干得漂亮,下次加倍。”
“六百?”
“別覺得失望,現在人命沒那么值錢。”
六百美元?太少了。
以他的簡歷,這種“走進去、開一槍”的活兒,哪怕在20世紀末,價格起碼也得翻個百倍。
但周奕沒有說出口。
現在不是糾結價格的時候。
他對這座城市一無所知。
雖能聽得懂對話,但讀寫技能約等于半文盲。
更何況,他不知道誰能被買通,誰不能;哪家酒吧有眼線,哪條巷子走進去就出不來;誰是本地的大佬,誰是退役軍官臨時出來撈金的自由人。
在這個沒有互聯網、沒有加密通信、連找張地圖都得問路人的年代,信息不是看來的,是混出來的。
黑市在哪里?港口誰控制?軍火走哪條線?舊蘇聯退役部隊的彈藥藏哪?
這一切,只能靠人。
而眼前這個中年男人,很可能就是一把鑰匙。
周奕抽完最后一口煙,把煙頭壓進桌邊的煙灰缸里:“我可以接這個活。”
然而,中年男人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他繼續道:“問題是,你要我相信你、相信你的朋友、相信你們說的這一切,可我連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叫我尤里。”
“尤里。”周奕重復了一遍,然后搖搖頭,“不夠。”
“那你還想知道什么?我身份證號碼?服役編號?還是我媽的娘家姓?”
“你說不說是你的事,但信不信是我的事。”
“你既然不信我,怎么還愿意坐在這兒聽我說這么多?”
“信任不是靠你自稱是好人就能建立的,那是小孩才會信的邏輯。”
“很可惜,我不是。”
尤里眨了眨眼,然后低聲笑了。
“好。”他說,“你想怎么來?”
“時間和行動方式都由我決定。”周奕語氣平靜。
“我要在現場。”
“當然可以。”周奕點頭,“但是別問、別插手、別帶其他人。”
尤里看了他幾秒,然后仰頭喝完了剩下的啤酒。
“聽起來不錯。”他說,“你打算怎么做?”
“我會先去踩點,如果時機合適,就動手,把事情今晚解決。”
“你說得跟買面包一樣輕松。”
“殺這種人,和買面包的本質區別不大。”
“行吧。”尤里笑著搖了搖頭,隨后站起身,順手抓起圍巾搭在脖子上,“我的車就停在后巷,現在就能帶你過去。”
“你不是喝了酒?”周奕掃了一眼空掉的酒杯。
“我們這邊有句老話,只有第一次喝醉的人才不敢開車。”
“趕緊出發吧,你不是要速戰速決么?”
......
破拉達車停在夜總會對街。
玻璃起霧,道路旁的昏黃燈光隔著水汽變得扭曲。
車里冷得像墳墓。
周奕裹緊夾克,依舊感覺一股賊風鉆進脖子。
他搓了搓手,皺眉問道:“能把暖風開大點嗎?”
“暖風要燒油。”
尤里坐在駕駛位上,一邊抽煙一邊把風口調了點方向,“不是我小氣,最近油價漲瘋了。你要是實在冷,后座上有件皮衣,你自己拿。”
周奕扭過頭,從后座拽出那件黑色外套。
皮面發硬,內襯倒是厚實,只是聞起來有些嗆鼻。
混合著酒精、煙草和某種廉價香水的味道。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周奕還是認命般的披上了衣服。
媽的,快凍死了。
下次穿越前,必須多穿兩件。
尤里吸了一口煙,側頭看他,“你不上去轉一圈?就坐車里?這也算踩點?”
“你以為踩點是進去喝酒跳舞?”周奕的目光沒離開夜總會。
“這種俱樂部,門口有兩個保鏢,一明一暗;背后胡同有逃生通道,對面那家理發店八成是他們自己人,窗子貼著膜但通風孔外有煙頭,說明有人在那盯著。”
“你怎么知道那些是保鏢,不是客人?”
“鞋太干凈,腰帶上鼓起一個角。”
尤里撇撇嘴,“你這人,說實話,是不是從那邊退下來的?””
周奕沒有回答,只是問道:“你知道狙擊手跟理發師的區別是什么嗎?”
“什么?”
“理發師剪錯了還能再長出來。”
尤里愣了一秒,然后笑出聲來,“這他媽夠冷,我喜歡。”
窗外,有音樂節拍隱約傳來,是種節奏感混亂的Techno。
就在車內陷入沉默的時候,周奕余光一瞥,然后整個人陡然坐直。
一群人從夜總會的側門走了出來,嬉笑著,明顯是喝多了。
為首的男人被簇擁著,穿著深紅色天鵝絨西裝,脖子上掛了一條粗得夸張的金鏈子,嘴里叼著沒點燃的雪茄。
“是他嗎?”周奕開口。
尤里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是他,那個混賬,馬卡爾·薩林。”
“把槍給我。”
“什么?”尤里猛的一驚,“你想現在出去?!”
“別廢話,把槍給我。”
尤里瞪著眼,嘴巴張了張,最后還是從懷中掏出那把老式馬卡洛夫手槍。
“七發彈匣,準頭不行。”他念叨著,“你最好別下車,他們都有槍...”
周奕接過槍,拉動套筒上膛。
一聲金屬脆響。
他搖下車窗。
冷風立刻灌入車內,連同街上的喧囂。
尤里只感覺腦袋“嗡”地一下炸開:“...你是要從這兒動手?!”
“你瘋了么?”他急聲道,“這光線、這距離、這槍、這角度——你上去近點,再干都比這穩當!”
周奕充耳未聞,雙手握槍,用車窗邊緣作為支點輕輕穩住。
然后,調整角度,鎖定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