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梅爾卡多站在全身鏡前,扣好襯衫的袖扣。
鏡中的人神色緊繃,嘴唇抿起。
雖然并不知道即將召開新聞發布會的具體內容,但他清楚,那必然意味著一件大事。
三天前,總統貪污案的報道。
三小時前,廣場上的屠殺。
一樁樁、一件件,都在表明阿爾瓦羅即將采取重大行動。
“滴滴滴——”
座機鈴聲驟然響起,打斷了卡洛斯的思緒。
他皺了皺眉,伸手接起:“喂?”
聽筒里傳來前臺接待員的聲音:“先生,您有一位訪客在大堂等候,需要讓他上來嗎?”
訪客?
卡洛斯瞥了一眼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他馬上就得出發。
“不行,我要離開了,告訴他改天再來。”
“可是,先生,他說這件事關系到您的兒子,非常緊急。”
卡洛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猶豫了一秒,還是妥協道:“讓他上來吧,不過事先告訴他,我沒多少時間。”
“好的,先生。”
卡洛斯掛斷電話,想了想,從兜里摸出手機,撥通了前妻的號碼。
“嘟——嘟——嘟——”
無人接聽。
卡洛斯盯著屏幕,有些焦躁。
然而,就在他準備再撥一次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
“鈴鈴鈴——”
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把手機收起,快步走過去,拉開了門。
外面站著一個陌生男子。
寸頭,灰色帽衫。
卡洛斯著急離開,于是率先發問,“我兒子怎么了?”
陌生人沒有回答。
反而跨步進屋,順手關上了身后的門。
卡洛斯心中升起警惕,連忙后退幾步,“先生?先生?請立刻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否則我會叫安保把你請出去。”
“冷靜點,梅爾卡多主編。”
“我是來跟你談筆交易的。”
話音落下,周奕從腰間掏出手槍,徑直對準了卡洛斯。
房間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卡洛斯僵住了,結結巴巴地勸道:“什...什么?先生,請你冷靜一點...放下槍...冷靜...我真的不認識你,咱們——”
“但我認識你。”
周奕緩步上前,打斷了他的辯解。
“我在網上拜讀過你的佳作,尤其是關于勞工黨的腐敗案...實在是精彩,震撼,令人印象深刻。”
“但這也讓我忍不住好奇,你是如何掌握那些詳細數據和交易記錄的?”
卡洛斯的眼神閃爍,“他們派你來的?阿爾瓦瑞達宮的官僚?”
“安東尼奧的人?”周奕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不,先生,我和他們沒關系,我只是需要你幫個忙。”
他停頓片刻,語氣輕緩,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壓迫:“帶我去見阿爾瓦羅。”
卡洛斯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沉默半晌,艱難地開口:“先生,我不懂你的暗示,況且,哪怕我們在談論的,真的是同一件事情...抱歉,我還是沒法滿足你的要求。”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強調道:“即便你拿槍指著我。”
周奕微微點頭,看上去十分認同,卻在卡洛斯暗自慶幸的時候,話鋒一轉:
“那如果是兩把槍呢?”
“抵在你那居住在康德·巴彭迪街168號的前妻和兒子的頭上?”
周奕的話讓卡洛斯的瞳孔劇烈收縮,身體猛地一震,心跳幾乎漏了半拍。
他總算知道了,為什么前妻遲遲不接電話。
“你...”卡洛斯喉嚨發干,嘗試半天,只勉強擠出一個音節。
“梅爾卡多先生,希望你理解,與我合作,是你唯一的選擇。”
說完這句,周奕繼而輕描淡寫地補充道:“我們的能力遠遠超乎你的想象...”
“就比如說幾天前的達美航空事件。”
這次,卡洛斯的臉色徹底變了,甚至帶著幾分驚恐。
他認出了面前的男人。
劫機案的發起者,身份不明,行蹤未知,連美國政府都對他束手無策。
只不過,通緝令上的照片模糊不清,角度受限,以至于他從未想過將兩者聯系在一起。
意識到這點,卡洛斯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冷汗順著脊背滑落。
他的目光從對方毫無波瀾的臉龐,移到那把握在手中的槍,終于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根本沒法逃脫。
卡洛斯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如果...如果我能帶你見到阿爾瓦羅,你如何保證我兒子的安全?”
“你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余地。”周奕聳了聳肩,“見不到阿爾瓦羅,他們今天就死,當然,也包括你。”
“卡洛斯·梅爾卡多,我的耐心有限,選吧。”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卡洛斯感到一陣絕望的窒息襲來。
據他所知,這個男人所代表的組織,絕對擁有超乎尋常的能量。
見鬼,那可是一桿軍用狙擊槍和聯邦政府的全力搜捕。
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底線在哪里。
無數念頭在腦海中閃過。
卡洛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最終放棄了掙扎,面若死灰。
“好,我可以帶你過去。”
“州長在五十分鐘后召開新聞發布會,特意邀請友善的媒體進行轉播。”
“只是請你們在事后...事后善待我的兒子。”
周奕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開會?開會好啊。”
他收起槍,拍了拍卡洛斯的肩膀:“帶上你的筆,把手機留在家里,我們現在就出發。”
......
烈日炙烤著TV Globo大樓的玻璃幕墻。
貝托怔怔地盯著電腦。
血泊、尸體、哭喊的人群...照片中的場景宛若地獄,單單看著,就讓他胃里不住地翻涌。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寫些什么。
廣場上的尸體還未被完全統計,死亡人數不斷攀升。
憤怒、哀嚎、抗議、咒罵,像一股吞噬一切的狂潮涌向各地。
總統府至今沉默。
FNSP是否率先開火的質疑懸而未決,沒有解釋,沒有責任人,沒有官方聲明。
他下意識地刷新頁面,加載標志轉了幾圈,隨后彈出一行灰白色的文字:
“抱歉,無法連接到服務器。”
電腦壞了?還是Wi-Fi有問題?
貝托拿出自己的手機,解鎖,右上角的信號欄空空如也。
“真是見鬼...”
他咕噥著,把手機舉高,依然沒有任何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