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各自準備一下,明天早上我們布置一下場地,下午應該就可以開機了。”
“我沒問題!”伊納甚至舉了個手,很有熱情。
“……看我干嘛?難道我要當街大聲說聽到了?”湯志遠截然相反,整個人很是沮喪。
“為什么不能說。”伊納不解。
“為什么?哈哈哈哈……”湯志遠抖著肩膀笑了,甩了一下手,轉身先走了,在內心不斷告訴自己,幻覺來的,回家睡一覺就好了,什么鬼《蜻蜓俠》,根本不存在。
道別了湯志遠和伊納,周郁游回公寓處理了一些雜七雜八的事項,等到傍晚下班時間,便去找了前公司道具組的朋友。
朋友認識一個飛行培訓學校的教練,約了晚上一起吃個飯。
教練聽說要借場地拍電影,一開始很是熱情,但聽說是小成本的獨立電影后,笑容稍微收斂了一點。
最終一番討價還價下來,周郁游以每天200美元的友情價,得到了一個停滿退役飛機的機場停機庫。
教練還得把錢分給機場的同事們,這個租賃費用真的很友情了,比周郁游預想的要便宜許多,一切都在預算之中。
教練說,前天也有個劇組找他們借地方,校長可是收人家1000美元一天,也是看準了那個劇組財大氣粗。
一頓飯很愉快,送走了飛行教練,朋友這才好奇問周郁游。
“話說你到底在搗鼓什么?”鮑勃把瓶子里剩的最后一點酒全部倒進自己的杯子里。
“飛機大戰(zhàn)火山。”
“別開玩笑了,你走了之后,麥光頭就召集你們那群寫稿的開了個會,把你當反面例子狠狠痛批了一頓,話說你到底是不是在認真拍電影?”
“我肯定認真,我拍電影純粹圖一個開心,這是我的興趣愛好,絕對傾注心血。”
“那很好啊。”鮑勃開懷大笑,舉杯一飲而盡,“不管怎么說,提前祝你票房大賣!”
“或許吧……”周郁游連連擺手,這種玩笑話可說不得。
……
次日清晨。
地平線盡頭淡淡的陽光侵蝕著灰藍色的天空。
周郁游開著租來的工具車,早早來到機場倉庫。
本以為自己夠早了,卻看見一道身影早早等候在機場門外。
伊納穿著一身雪白莊重的禮服長裙,提著好幾層的裙擺,站在繞滿荊棘的鐵絲網下,茫然地望著天空,像個逃婚的姑娘,并且一臉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逃婚的摸樣。
“伊納。”
“早上好,周導!”看到周郁游,她才一洗臉上迷茫,展露動人的笑容,然后打了個噴嚏。
這才4月初,有的學校春假還沒放完,風里充斥著加利福尼亞寒流帶來的涼意。
“你外套呢?”周郁游不得不把外套借給她,“你穿這個干什么?你今天結婚啊,還是當伴娘?”
“是這樣的,我回去仔細研究了劇本。”伊納說,“我演的瑪麗上校雖然是一個大反派,但同時也是一個母親,我想這并不是一個容易駕馭的角色,特別是對于我這樣沒有任何經驗的新人來說。”
她從小背包里翻出一沓厚厚的信紙,拿著給周郁游看,“你看,我做了功課的,這是我寫的角色小傳,我想從角色的內心出發(fā),深入淺出,表現(xiàn)該角色不為人知的一面。”
周郁游聽愣了,看著她手里比自己的劇本還厚的角色小傳,“所以?”
“所以我覺得可以從這個母親成婚開始,展現(xiàn)她成為母親之前的期盼和掙扎,探索角色內心的世界,賦予角色更多的深度。”
周郁游睜大眼睛,驚奇地笑了,“不如從這個母親出生開始演?”
“真的可以嗎!我原本是這樣想的!”
“天才,你來我們劇組真是屈才了。”周郁游是真心在夸,他在考慮要不要把這一段加進電影里。
伊納被夸贊得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我知道我們這是小成本制作,但是小成本也是能拍出好玩的電影,著名電影人羅杰·科曼,就非常擅長用極低的成本拍出非常有趣的電影,我們也可以的。”
周郁游接過她的角色小傳翻了一下,不可否認,伊納對拍電影很有熱情,這是自己完全沒想到的,而且她真的有在做功課。
她提到的羅杰·科曼,被譽為B級片之王,好萊塢著名導演和制片人,確實是以拍攝低成本的B級片而聞名。
B-movie,就是指低預算拍出來的影片,往往以布景簡陋、道具粗糙、缺乏質感聞名,情節(jié)主打一個獵奇、血腥、暴力,觀眾們就圖一個大口喝可樂的爽快。
不過隨著電影工業(yè)體系的發(fā)展,現(xiàn)在觀眾要求越來越嚴格,靠低成本加一個博眼球的噱頭賺票房的路子,早就行不通了。
所以周郁游很清楚,前人的成功是無法復刻的,如今2002年了,電影特效又將迎來一次革新,伊納的期望很美好,但現(xiàn)實很殘酷。
看伊納滿滿的熱情,周郁游不想潑冷水,不過她大概也能明白,失敗乃人生常態(tài)。
“劇本的事等下再討論,今天早上我們搬點東西,先把攝影棚和場景搭起來。”周郁游說著,讓伊納上車,把她和一車的道具先運到機場的停機庫。
道具也是從前制片公司道具組那借來的,周郁游和道具組的關系不是麥光頭能左右的,昨晚吃飯時已經和鮑勃談好了,公司承接的上一部片子留下來許多布景道具。
為此周郁游還請了好幾個場務,租了幾臺車。
目前劇組比較窮酸,攝影棚是沒有的,周郁游決定把攝影棚搭在倉庫旁邊,充分利用場地資源,晚點場務就會把其他的道具都陸續(xù)運過來。
為了省錢,周郁游還得自己多跑兩趟。
車子穿過空曠的機場跑道,開到了停機庫前,閘門已經打開,里面擠滿了各種老式的螺旋槳飛機。
周郁游下車卸貨,伊納也主動過來幫忙。
“這些道具好精致。”伊納抱著一塊巨大但是很輕的泡沫板,“遠看我還以為是金屬的。”
“以前公司的幾個朋友做的道具都很可靠。”周郁游合上車門,準備跑第二趟,“你先在這里等一下。”
伊納拉開副駕駛車門,跳上了車,“我也一起去吧,這些都很輕,我也能搬。”
伊納對拍電影確實很上心,周郁游點點頭,沒有多說,載著伊納離開了機場。
隨著他們的車尾燈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不一會兒,一輛的士從岔路口拐了進來,開到了機場大門前。
湯志遠皺著眉頭下車,抬頭掃了一眼鐵網前懸掛的標示牌,確認了一眼,正是老周昨晚跟他說的私人機場。
環(huán)顧四周,除了門衛(wèi)大哥,這里四下無人,放眼望去只有蕭瑟的風在跑道盡頭呼嘯。
湯志遠撥通了周郁游的手機,“我已經到地方了,劇組人呢?”
“在搬東西,你要不要來幫忙,就在我以前的公司那間廠房。”
“喊我這么早來,就是要我搬東西?”湯志遠果斷拒絕,強調說,“我是主演,是來演戲的!而且我連早餐都還沒吃,我想問劇組管飯嗎!”
“那你先去吃早餐,等下我再喊你。”
“可以,但是餐費、車費麻煩報銷一下。”得到周郁游肯定的答復后,湯志遠沾沾自喜,重新坐進的士里,指揮著司機呼呼掉頭去吃早餐了。
他并沒有意識到,命運就在這時跟他開了一個小玩笑,二十分鐘后他將吃到一份爆炸好吃的牛肉卷餅,正如同他將為《蜻蜓俠》奉獻一出頂級爆炸開場那般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