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號，星期五，上午。

海邊小鎮冷冷清清，菲爾早已經習慣了，像往常一樣買了杯咖啡，叼上個甜甜圈，慢吞吞地來到了電影院。

他來電影院不是為了開門營業，早上鬼影都不見一個，哪有人會來看電影，小鎮的電影院就算是周末，也要等到下午才有可能營業，他只是習慣了在空蕩蕩的影廳里消磨時間。

偶爾會把偷偷拷貝下來的老電影重復又重復地播放，從早看到晚，這就是他對電影表達熱愛的方式。

不過今天卻是個例外。

菲爾遠遠地看著電影院門外聚集的一大群人，一時間沒敢過去。

粗略掃了一眼，估計得有上百人，大多數都是年輕人，有男有女，三三兩兩的霸占了整條街道，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某條酒吧街，或是即將有樂隊演出的小場館。

菲爾搞不懂這是怎么回事，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請問是文圖拉電影院的經理嗎？”對方問。

菲爾看了看那邊的人群，正好有個人也在打電話，又低頭看了看陌生的號碼，隨即疑惑地點點頭，“我是。”

“太好了，你貼在告示上的手機號碼最后一位數風化脫落了，我們可是試了好久。”對方說，“請問你在文圖拉嗎，能不能來電影院給我們開門，我們有很多人，至少能包三場。”

“啊？”

菲爾又驚又喜，這位年過半百的老男人眼神漸漸明亮起來，仿佛一下子找回了青春時的活力。

……

這天晚上，周郁游接到菲爾的電話，電話那頭菲爾略顯興奮，說電影院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輝煌了，這讓他回想起了當年剛開業時的情景，令人感慨萬千。

周郁游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苦笑，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忐忑地詢問了今日票房。

“一萬兩千五！”菲爾說，“哈哈！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這，這么爆啊……”

周郁游整個人愣在寒冷的公寓里，要知道，這電影成本總共才5萬，系統不算院線分成，那么一天就回本五分之一了，這還是在只有一家偏僻影院獨家上映的情況下，情況不容樂觀。

按系統的十倍返現來算，50萬瞬間少了10萬，簡直跟炒股一樣刺激。

“你知道嗎周導，他們早上來了一批人，下午來了一批人，晚上又來了一批人，仿佛在開派對，還有人專門從鹽湖城開車600英里專門來看你的電影，我無法想象，如果我是導演，我得開心到瘋掉。”

“要不……先把電影下映了吧，我覺得這電影還有點瑕疵……”

“周導幽默了，放心，票房分賬一分不會少你的，周導。協議上都說好了，至少上映一個月，除非沒人看，否則怎么可能下映，加映！”

“我真是謝謝你了。”

這個周郁游是真做不了主，因為系統有限制不能自行下架電影，只能在一個月后的結算日有這個權利。

“不客氣的周導，畢竟我也沒想到你的小成本電影，在我的影院居然出現了碾壓《蜘蛛俠》的空前盛況，他們叮囑我的放映員別放錯片子，今天是‘蜻蜓俠’大派對。雖然我不太了解現在年輕人的喜好，但錢是不會騙人的，院線那邊知道了情況，說要派人過來了解一下，以后周導還有電影都可以找我們伯德院線合作呀，票房分賬好商量。”

“……”

周郁游打開手機里自帶的貪吃蛇，看著黑白畫面上迂回的線條越來越長，以至于無處可躲最后只能一頭撞死。

當時決定借《蜘蛛俠》熱度或許是個錯誤的決定，還起了個如此無恥的名字《蜘蛛俠——的朋友：蜻蜓俠》。

又想虧錢，又想打響名聲培養黑子鋪墊未來，終究還是太貪了。

你看，現在遭到反噬了吧。

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自己拍出的東西居然還真有人喜歡，實在是太諷刺了。

可惜按照系統的規則，電影已經拍好上映，周郁游無力回天了，最終解釋權歸系統所有，就連在網上高強度刷差評，都會被系統溫馨提醒：差評刷太多了哦，要適當休息一下哦。

周郁游沒有力氣了，只能玩玩貪吃蛇消磨時間。

五十萬是已經沒有了，但其實還能剩點，還沒到完全絕望的地步。

周郁游想了一下，今天進賬一萬票房，大概是《蜻蜓俠》巔峰了，那些好奇的、看熱鬧的，估計都集中在這兩天，然后票房大概率呈斷崖式下跌。

樂觀估計，明天應該只能進賬三千左右，后天一千不到，然后最終票房定格在兩萬左右，這樣一來相當于虧了三萬，按十倍返現，自己還能拿到三十萬。

對呀，自己還能拿到三十萬，納悶什么呢，三十萬也不錯了，反正能虧就是成功，證明自己還是有拍爛片的能力的！

“看電視。”

“哈？”

“讓你看電視，龐克今夜秀。”

不知道為什么湯志遠忽然打了個電話來，讓周郁游看電視。

周郁游扔掉手機，打開電視，然后就愣住了，他都能想象到自己后腦門上有三條黑線，以及滑出屏幕之外的無數個小黑點。

“……伊納·佩蒂，這么說你是法國人？你為了宣傳你的電影，連夜練了一首瑪麗亞·凱莉難度的歌，而且還提前半小時到場，你跟我說你是法國人？

“……好吧，伊納，最后能再教我們一段你在iPod廣告上展現的霹靂舞嗎？是霹靂舞對吧，我能管它叫霹靂舞嗎，你想管它叫什么，別擔心，我不會跟你搶命名權，只有你有命名權，這是一個全新的舞種……

“……文圖拉櫻桃街17號，蜘蛛俠——的朋友，蜻蜓俠！就在那里等你！以上就是今天的全部節目內容，祝大家天天開心，晚安！”

周郁游捧著遙控器的手在發抖，從來沒想到一個脫口秀訪談節目，能把自己看得直冒冷汗。

不，對于接連遭受打擊的周郁游來說，這可能是恐怖片。

……

次日，不出所料，在脫口秀訪談節目的助推下，本就已經因為廣告投放而人傳人的魔性舞蹈，終于是徹底火爆。

而這個節目和伊納可以說是雙贏，節目借著伊納近期的熱度收視飆升，伊納憑借極具親和力的形象和活力滿滿的個性一夜爆紅。

而文圖拉鎮，將在天亮之時，迎來一次旅游小高峰。

電影院外頭的草坪上，一夜之間多了許多帳篷，《蜻蜓俠》仿佛變成了什么時尚單品，許多趕潮流的年輕人來此地只為跳個魔性舞蹈打個卡。

一個令人絕望的夜晚，周郁游面壁反思。

這下全完了，真的要回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