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說話!”
陳平安低聲喝道。
顧澪秋這才發覺,他的臉上并無色欲熏心的狂熱,反倒是有些緊張,汗珠垂流而下,打濕衣衫。
下一秒,幾道粗壯弩箭頓時射穿車廂!
險之又險地從二人方才坐著的位置擦過!
敵襲?
顧澪秋明白過來。
陳平安的猜想沒錯,那些人確實也選中了這里,如今便是動手了!
“別說話,在這里等著。”
陳平安聽著外頭驟然傳出的殺伐之聲,起身折斷箭桿,低聲囑咐道:“放心,你在這里好好躲著,我保你無事!”
隨后便在顧澪秋有些驚恐的面容中,小心翼翼離開車廂,隨手關上門。
出到車外,陳平安瞬時便看到宣昭府的護衛,正與十來名黑衣人戰在一處。
黑衣人與北大街上看到的一般,皆是身手精良,一時間將護衛壓得抬不起頭來,短時間內,已有幾人被重傷!
好在有周南山在,殺入亂局,以一人之力,抬手劍落,轉瞬收下數條性命,憑借這般聲威,才為一眾護衛爭取了些許喘息。
而此時,不遠處山林之中,依舊有不少人影穿梭,看不清人數。
“周南山!”
“……”
周南山聞言,一劍打退身前幾人,轉瞬來到陳平安身邊。
“傷亡如何?”
“暫時無人身亡,但負傷的不少。”
“老劉,明月他們呢?”
“發現得早,安置在車里,暫時無事。”
聽到這話,陳平安才松了口氣。
拿出箭桿咬牙道:“那些人手中有弓弩,四周不知還有多少人在埋伏,得馬上離開。”
“把傷者收攏起來,讓老劉帶著他們和明月先走,我倆與剩下護衛斷后。”
“你瘋了?他們是沖你來的。”
周南山聞言一驚。
陳平安親留殿后?
這不是正中下懷?
“我自然知道,但這口氣,我必出不可。”
陳平安抓住襲來之人,一個膝擊將對方的晚飯都打了出來,隨后順手奪過他手中的劍與弓。
將長劍別在腰間,彎弓如滿月。
一箭迸出,頓時將遠處正在糾纏老劉的殺手貫穿心口!
陳平安此時面容看上去頗為殘忍。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留下的危險?
但那些人既然是沖著他來的,陳平安必須留下,否則殺人越貨,這些賑.災的銀兩,也再無法到達青州!
周南山見拗不過他,只好讓老劉等人按照陳平安的說法去做。
顧澪秋此時小心翼翼從車窗中探出半個小腦袋,看著陳平安的眼神滿是驚慌。
但陳平安只是擺了擺手:“放心,我很快便去找你們。”
隨后就看幾輛馬車消失在視野之中。
周南山與剩下的護衛守在陳平安左右,陳平安眸子如血猩紅。
打不過南蠻國師,我忍了。打不過大乾五太保,我也忍了。
若是你們這群蝦兵蟹將也能踩在我腦袋上,這皇子的人頭,我陳平安,不要也罷!
泥人還有三分血氣,陳平安持劍,瞬息便沖入陣中,橫刀立馬,竟是轉瞬將殺手陣列沖散!
周南山皺起眉頭。
陳平安往日里也不是這般魯莽之人,此時這般做法,或許也有他的考量,索性便跟在身側,與陳平安一并沖殺。
周南山畢竟為五太保之一,實力不可小覷。
一時間殺的對方人心惶惶,殺手眼看腳下已有了十數具尸體。
心知今日想要斬殺陳平安,已是不可能之事,索性大手一揮,便悄然退去。
留下陳平安等人一身血污,冷眼而視。
“還好?”
周南山看著身側氣喘吁吁的陳平安,問道。
陳平安擺了擺手:“無事,有點累。”
他修煉有一段時間了,這具身體常年滋補,根骨不凡,他的實力雖然不入頂尖,但與這些人相斗還是問題不大。
但有一點極為奇怪。
這里埋伏之人數量極多,隱蔽處還有弓弩存在,即便他與周南山實力不俗,也絕不可能這般輕易就讓他們退卻。
隨后走到尸體面前,揭開面罩,皆是不認識之人。
陳平安心中思索,他在京城之中得罪之人甚多,不知究竟是哪方下的手。
但如今這山野重重,還不知有多少人躲在暗處,索性先將其放下,抬頭看向四周之人。
宣昭府帶來的護衛有三十余人。
負傷先行離開的,便占了其中一半,剩下還在陳平安身側的,也不過只有十余人,各個身上皆是掛了彩。
他皺起眉頭,隨后提劍斬斷自己的衣角,與象征大皇子的玉佩一同扔在地上。
“你這是做什么?”
周南山問道。
深吸了口氣,陳平安說道:“不知道后面還會不會有埋伏,若是再有,以我們目前情況而言,絕無周旋的余地,留下這些,說不定那人會以為我已身亡,能夠安分一點。”
不過這也只是陳平安抱的著些許僥幸罷了,這么簡單的東西,仔細去想不難被發現破綻。
陳平安也不耽擱,帶著眾人立即離開此處。
本以為幾人徒步,本應該難以趕上車隊,但沒過多久,便是在山林之外遇上了。
陳平安看著眼前的一幕,頓時明白了那些殺手為何如此輕易就離開。
只見眼前,哪里還有車隊所在?
所有人皆是呆滯立在路邊,身側空空蕩蕩。
宣昭府的物事,還有裝載了賑.災銀兩的馬車,皆是消失不見!
原本情況尚好的老劉,此時也已經滿身傷痕,似是經過一場拷打。
其余的護衛,也皆是傷勢嚴重,苦痛哀嚎。
陳平安趕緊上前扶住他:“到底出了何事?”
老劉氣若游絲,眼見陳平安出現,頓時滿臉愧意:“殿下……是老奴無能啊!”
“我等離開之后不久,便在此處遇上了劫道之人,所有馬車皆是被搶走,老奴與護衛阻攔不及,盡數被打傷。”
“是老奴……對不起殿下啊!”
一股透天的寒意,頓時從天靈蓋直沖腳下。
陳平安咬著牙。
原來如此。
他錯了,那些人壓根就不是沖著他來的。
是在逼他做一個選擇,留下自己換災銀安全;還是與其共進共退,被殺人越貨,不留痕跡。
顯然,兩頭的路,皆不過是一個死字。
他壓根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