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捧著我臉,既驚訝又惶恐,然后發狂的又哭又笑。
她不停的拍著自己的大腿,“我閨女咬我了,我閨女會說話了!”
那天是大晴天,出租屋里又悶又熱,我媽愣是抱我轉了幾百圈,嘴里不停的叨念著,“我們家千逝會說話了,會說話了……”
我看得出來,我媽是真高興,可我也是真暈。
后來,我在她的懷里暈倒了,我媽又抱我去了醫院,還在虛驚一場,沒過一會兒我就醒了。
我醒來之后,眼珠子轉了轉,對我媽咧嘴一笑。
她瞧著我笑,忍不住又哭了。
“千逝,跟媽媽說句話,再跟媽媽說一句話。”她擔心我又傻了,紅著眼眶。
我沒出聲,她眼里的光,一點一點的消失了。
“媽。”
“餓。”
這時候,我蹦出了兩個字,給我媽激動的,抱著我又親又啃。
她拉著醫生的手,不停的喊,“我家孩子會說話了,我家孩子會說話了!”
醫生都蒙了,尋思我媽是不是瘋了。
我媽沒有理會別人的眼光,抱著我跑回家,逢人就說我會說話了,嚇得路邊幾個小姑娘差點報警。
從此以后,我就開啟了單個蹦字的日子。
有一天,我媽又把我一個人關在屋里上班了,我呆坐在窗戶邊,忽然聽見了敲門聲。
我沒有理會,畢竟我媽說過,不要給任何人開門。
那天,我媽回來的特別晚,還是哭著回來的,眼睛腫的像核桃一樣。
她一回來,就把我緊緊抱在懷里,泣不成聲。
我媽是個要強的女人,有文化,家境好。
可是,自從生了我,她就變得特別愛哭了。
她跟我爸鬧離婚,跟姥姥鬧決裂。除了我,她現在一無所有。
“媽。”
“餓。”
“啊……媽媽給你帶了豆沙包……”
我說這兩個字的頻率是最多的,我媽也愛聽,起碼我吃飯不用強塞了。
我剛把豆沙包放進嘴里,又聽見了敲門聲。
我媽抹著眼淚開門,一見是我爸,立刻就要關上。
我爸那體格,輕而易舉的推開了門,擠了進來。
他看見我,先是一愣,隨后走了過來。
“千逝,還認識我是誰嗎?”
我沒理他,咬了一口豆沙包,嚼得有滋有味。
我爸眉頭一皺,臉色陰霾,埋怨了一句:這丫頭還是不會說話?
我媽也不爭論,就是一個勁兒的催他走。
我爸的脾氣不好,摔壞了家里唯一的一個瓷杯,轉身就走,嘴里還不忘罵他自討沒趣,不該過來看我們娘倆。
后來我才知道,我爸進城替奶奶辦事,在路上遇見了我媽,惹哭了她,然后跟了過來……
我看著他的背影,抬手指了指。
“車。”
“砰!”
我蹦出的兩個字,沒引起我爸的注意,他還是摔門走了。
但是,我媽看著我,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因為她聽清了我的話。
我媽抓著我的胳膊,問了一遍,“千逝,你說什么?你爸要出車禍了?”
大概是母女連心,我只說了兩個字,她就知道了我的意思。
我又將豆沙包塞進嘴里,說了一個“是”。
我媽趕緊起身,囑咐我呆在家里別動,然后跑了出去。
事實上,我媽的囑咐純屬多余,她就是想讓我動,我也懶得動。
畢竟,我從出生到現在,除了躺在床上脫衣服,什么也沒干過……我媽甚至懷疑我還不會走路呢。
吃完豆沙包,沒多久我媽就回來了,臉色煞白。
她坐在我身邊,替我擦了擦嘴巴,“千逝,你是怎么知道你爸會出車禍的?”
我媽在路口追上了我爸,告訴他注意安全。
結果,我爸反而說我媽在咒他,不耐煩的走著,也不看來往車輛。
“千逝說你會出車禍,你看著點路!”
我媽也不知道咋想的,把我供了出來。
可我爸知道,我就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傻子,哪有預知危險的能力?
我爸甚至鄙夷道,“我看你也瘋了!”
就在這時,一輛三輪車七歪八扭的撞了過來,把他刮倒了。
他倒下的那一剎,一輛超速的汽車從他剛才站的位置沖了過去,撞向一旁的馬路牙子。
我爸驚魂未定,差點尿了褲子,要不是我媽來得及時,車就真撞上他了。
同樣傻眼的還有我媽,她不顧一切的跑回家,想弄清楚這一切是巧合還是什么。
我不說話,就那么干坐著,任憑我媽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從我嘴里問出一個字。
第二天一早,我爸和小叔就來到了我家門口。
他們手里拿著大包小包的禮品,臉上掛著笑意,尤其是小叔,一臉討好的意思。
奶奶生了三個兒子,老大是我爸,村里唯一的大學生。老二當了兵,離家十幾年未歸。二叔走后,奶奶下了死令,誰也不準再提他。
老三就是小叔了,他是村里有名的“嘴。”
小叔為人機靈,嘴皮子靈活,為人圓滑,用奶奶的話說,他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天下就沒有他說不成的事兒。
誰家娶親說媒,誰家親里不和,哪個村有難解決的事兒,都會找小叔幫忙。
說來也怪,小叔只要一開金口,還真沒有他解決不了的麻煩。
我媽曾經為了我求他,想讓小叔幫忙說情,讓奶奶接受我,讓村里人停止對我的人身攻擊,但被小叔拒絕了。
小叔的理由是,醫者難自醫,他解決不了自家矛盾。
“嫂子,早上好啊。”小叔堆著笑,跟我媽搭腔。
我媽沒理他,他依舊笑的很燦爛,反正他自己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不是他。
“嫂子這是要去哪?有沒有時間坐下來聊聊?”
“沒空!”
我媽直接關門,不留情面,“別在我家門口堵著,當心鄰居報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