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頭嚇了一跳，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別的鬼呢。
但是他也不笨，很快就反應過來，又打量了這嬰靈幾眼，問林素真道：“這是當年阿蓮流掉的那個孩子？”
“嗯。”
林素真應了聲，神色莫測地看著這一老一小，“沒出生就死掉的小孩子是入不了輪回的，這孩子也是。”
老鬼頭不知道說什么好，他低下頭，看著這個本該出生的、屬于他和阿蓮的孩子，或者說是一團青紫的肉團。
嬰靈也沒有動作，兩鬼沉默間，老鬼頭伸手，顫抖的指尖伸向嬰靈。
只見它蠕動了一下，小小的身體里發出幼獸嗚咽的嘶吼，卻沒有躲開。
鬼魂是沒有實體的，可是老鬼頭卻覺得自己真的摸到了當年那個孩子。
這一刻，他才真正幡然醒悟，痛苦地大聲哭嚎起來，甚至流出了血淚。
林素真平靜看著這一幕，直到老鬼頭安靜下來，才重新開口：“心結已了，你可以投胎去了。”
老鬼頭現在的樣子有些不堪入目，蒼白發灰的老臉上兩行血淚是唯一的色彩，混入恐怖片毫無違和感的那種。
“林大師，有沒有辦法，讓這孩子去輪回。”
林素真的眼里帶了兩分憐憫，“天道有常，每一個人死后都有一次輪回的機會，可是未出生的孩子還沒有成型，甚至沒有一個完整的靈魂，入不了輪回的。”
嬰靈似乎知道這一人一鬼在談論自己，有些焦急地在地上爬來爬去，時不時發出兩聲聽不懂的嗚咽。
“林大師，它怎么了？”
“他說他有辦法輪回，但是需要一個人放棄自己輪回的機會。”
林素真一本正經地回答，忽略了一旁小嬰靈的各種暗示。
“可是，到哪兒找這輪回的機會啊……”老鬼頭的聲音漸漸小了，因為他注意到林素真定定看著他，目光里的意味很明顯。
老鬼頭有些無措，可是看了一眼嬰靈，他的眼神堅定下來，“本來就是我欠他的，只是，要麻煩大師了。”
林素真這才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那我就替這孩子謝謝了。”
嬰靈身上的怨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他本來一直很焦急，聽到老鬼頭的話突然安靜下來，甚至不再發出嗚咽。
林素真取出事先準備的往生符，這玩意兒花了他不少好東西，用在這還沒有沾染血腥的嬰靈身上正正合適。
“酆都！”
他擺出起手勢，手腕一轉將燃起幽綠色火焰的符紙甩到嬰靈頭頂上空，一面嵌著猙獰獸首的青銅鬼門隨著火光的變化緩緩出現。
直到火焰燃燒盡也沒有完全顯現，在老鬼頭驚異的目光中緩緩打開一條縫。
鬼門打開后，那種對于鬼魂似有似無的吸引頓時變大，嬰靈被吸了上去，并慢慢變小，直到完全消失在了鬼門中。
帶走了嬰靈，鬼門緩緩關上，然后慢慢消失，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這是……？”
老鬼頭茫然地看著林素真，他倒不是懷疑林素真的人品，之前作為生前只是一個普通老頭的老鬼頭，剛才林素真那一手實在太玄乎了。
“嬰靈不能按正常手續輪回，我就給你走了個后門。”
“好了，現在輪到你去你該去的地方了！”
林素真沒打算過多解釋，只示意老鬼頭趕快下決定。
“我不是已經把輪回的機會讓孩子了嗎？我還能去哪兒？”
老鬼頭不明白，但也不敢多問，剛才那種發自本能的恐懼讓他真的怕了。
“不能輪回不代表不能去酆都。”
林素真難得多解釋了一句，卻并沒有打算告訴老鬼頭真相。
他剛才那番話半真半假，讓出輪回機會什么的就更是純屬忽悠鬼的，他只是想知道老鬼頭是否真心悔過，順手送走嬰靈。
他對老鬼頭沒什么好感，卻也沒什么惡感，嬰靈沒有犯錯就更沒有針對的理由，卻也不能放任他們繼續留在人間，畢竟老太婆已經有些被陰氣侵入身體了。
嬰靈并沒有傷害老太婆的念頭，可是人鬼相處久了彼此的氣息難免互相交纏，嬰靈勉強算個厲鬼不怕那點陽氣，可他的陰氣對普通人就有些受不了。
老鬼頭點點頭，又有些猶豫：
“大師，我能不能再去看我老伴一眼？還有我的女兒和大哥，我已經有很多年沒回家了。”
林素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摸著今天之內就能解決完老鬼頭的事，也不介意松松手。
“可以。”
老太婆和劉婷婷一行人還留在劉婷婷叔叔家。
回去的時候劉婷婷的叔叔不在，顧軍說他是去張羅人手給老鬼頭立衣冠冢去了。
老太婆已經平靜下來，正在整理帶回來的行李。
她也不讓劉婷婷幫忙，自己一邊整理一邊走神，老鬼頭不知什么時候偷溜進去，就在一旁看著她。
“林大師，我爸他……”
劉婷婷見母親沒注意到自己這邊，走到林素真身邊擔憂地問。
林素真在喝水，出去之前紅潤的臉色有些發白，面上倒沒什么異色。
“事情解決了，你父親馬上就要去投胎了，你要見他最后一面嗎？”
聞言，劉婷婷有些猶豫，到底是對父親的擔憂占了上風，最終她還是請林素真讓她見父親最后一面。
林素真示意顧軍去說，顧軍看自己的便宜師父從容不迫的樣子心里有了底，問老鬼頭愿不愿意見女兒最后一面。
出乎意料的是，老鬼頭拒絕了。
他有些羞赧：“我之前說了些不太好的話，還是算了吧。”
顧軍還想說什么，林素真搖搖頭，示意人不要勉強。
送老鬼頭輪回的法事是顧軍作的。
林素真有心想練練這個徒弟，再加上有自己看護不會出事，也就放手了。
劉榮的動作很快，叫的是村里的青壯年，很快就把衣冠冢搞定了，就在劉家的祖墳附近。
兩人沒事了就要走，劉婷婷加了林素真的微信表示會給林素真發一個大紅包。
老太婆想通了心結，也看出林素真兩人的不同，沒說什么，只和女兒將兩人送到車站，鄭重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