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歌微微挑眉，眼睛微微瞇了一下，原本溫順可人的笑容，多了一分尖銳的諷刺。

就像是一只炸毛的貓。

“前陣子臣妾在秋獵的時候，受了些風寒，故而沒來給母后請安，這確是做兒媳的不是。”她先是乖乖地承認了錯處，然后反問道：“只是貴妃娘娘素來與姑母關系不錯，怎的卻連這也不知？”

“姑母也真是的，若是讓她知道我將這病氣過給了貴妃娘娘您，可得饒不了我。”

一句話敲響了蘇貴妃的警鐘，她陳長歌，好歹也是當朝太后寵愛的侄女，真要有任何是非，她一個貴妃也不要將手伸得太長。

甚至還挑撥了她與太后之間的關系，這小丫頭一次秋獵回來，竟然精了不少。

皇后坐在上位，一直沒發話，陳長歌便先發制人問道：“貴妃娘娘最得皇上歡心，賞賜之物一兩天都數不清，這次還特意有心來看望母后，不知送的是什么慰問禮。”

“畢竟，在座各位娘娘可都送了不少好東西，貴妃娘娘不會吝嗇到送不起吧？”

蘇貴妃這才剛坐下來，就發現陳長歌的嘴都沒停過，都讓她接不上話，莫名其妙就要送禮了。

眼見蘇貴妃半天不說話，陳長歌就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滿眼都是期待。

“當然。”蘇貴妃這樣心氣兒高的，一口應下：“本宮宮里頭的好東西多得是，拿去給你這樣的小丫頭片子見見世面也好。”

蘇貴妃原本是沒帶任何東西，就為了過來看皇后笑話，這次倒是真栽了個跟頭，后腳就吩咐貼身婢女回宮拿了不少好東西送來翊坤宮，美名其曰之前來的時候，婢子們還沒將禮物準備妥當。

一只又一只的精致木盒子陸續放在桌上。

底下坐著的妃嬪們見這場面，紛紛心驚，這九王妃是何時與皇后之間關系好成這般？不是素來不和么？

此時，蘇貴妃已經喝完了一盞茶，意有所指地跟皇后暗示道：“身邊養了老虎，就不要想著她能夠多溫順，遲早會露出利爪的。”

“至于別的，妾身就不好多說了，皇后娘娘好好保重您的身子，可不要讓妹妹這些東西都白送了。”

她輕笑一聲，這就扭著身子，裊裊娜娜地離開了翊坤宮。

蘇貴妃一走，其余的妃嬪們也紛紛朝著皇后行禮，陸續離開。

整個翊坤宮，從一群人的熱鬧又變得冷冷清清。

畢竟皇后不得寵是事實，宮中多有妃嬪站在蘇貴妃那一邊，也是人之常情。

她一走，陳長歌就請示皇后將盒子打開了，有些碩大的夜明珠，和許多金銀首飾，其中還有一簇鮮艷欲滴的紅色珊瑚。

“倒是真舍得。”陳長歌嘖了一聲。

只怕是為了炫耀自己第一寵妃的身份，花了大價錢做了個面子。

皇后倒沒有表態，她端坐在上位的龍紋交椅上，微闔眼，手上握著一串念珠，忽然手指骨節發白，捏的有些緊。

咳嗽了一聲，又輕輕咳嗽了一聲，似乎是剛才蘇貴妃出現之時，她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狀態。

還沒等到陳長歌反應過來，皇后已經咳嗽的臉色有些泛白了，正一只手抓住交椅的扶手，嘴唇有些發青，身體搖搖欲墜，仿佛要從椅子上摔下去。

“母后，母后您沒事吧，是不是老毛病又發作了！”

陳長歌趕緊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扶住皇后的身體，一把將人的大半個身體搭在自己肩膀上，將人攙扶著回到殿內的床榻，讓她靠在墻邊，又給她墊了幾個枕頭在腰后。

她心中一陣愧疚，細思自己前世所做的事，可以說是與皇后的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她那時一心協助君陽羨，可后來才知道他為了奪得皇位，削弱君慎衍，一直在給皇后下慢性毒藥，后來改變計劃，又做全局，借她之手治病，將他主導成一個救了皇后的恩人。

自那之后，他得到了旭帝的賞識，以及從君慎衍那處交換到不少東西。

若非她縱容。

可現如今，她只能夠依稀記得，皇后身邊有細作，至于究竟是何人，卻不得而知。

佩如聽到里面的動靜，趕了進來，端著一碗藥，很平靜地安慰陳長歌，道：“這是娘娘的老毛病了，一時片刻，也治不好的，都看過很多太醫了。”

陳長歌眼神微暗，適才她在抱皇后靠墻上的時候，把了一下對方的脈搏，的確是與前世無異。

可她沒記錯的話，前世在給皇后治病，到發現是毒素時，她身邊就有細作還在持續下毒，如果現在還是如此……

“等等。”陳長歌叫住佩如，在她疑惑詫異的目光下笑著解釋道：“方才我突然想到這進了一次宮，尚且還沒去拜見姑母，你先替我去太后那里遞個消息，母后就先讓我照顧著。”

佩如雖然不解，但還是沒有違背陳長歌的意思，躬身退下了。

皇后哪里不知道陳長歌平日是個什么性子，盡管她現在身子虛弱，還是撐著身體，秀眉微蹙，似有不悅，問道：“你為何要突然將她支開？是有什么話要說么？”

“佩如是我自己的人，你不必……”

話說到一半，皇后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

她咳地身子都躬了下去，顯然難受至極。

陳長歌這才趕緊拍了拍皇后的后背，舒緩對方的情緒，嘆氣道：“母后，容許兒媳說句不中聽的，娘娘您并非是什么老毛病，是有心人給您下毒！”

皇后的神情有些難看，可并未反駁，似是在等她下文。

“方才我已經給您把脈過一次，已經能夠肯定了。”

事到如今，她并不在意會在君慎衍母子這邊會暴露醫術。

“若是太醫院開的藥，即便是解不了毒，好歹也不至于越發嚴重，這其中，只會是有人做了手腳！”

話已至此，嫌疑最大的就是佩如！她作為皇后身邊的貼身婢女，又掌管著那般多宮女太監，真要有人從中做手腳，也必得經過她之手。

加之這毒素是長期性慢性毒藥，待的時間短的，也不會得手。

可她到現在為止，一點端倪都沒發現，這根本不合乎常理！

“不會的。”

向來冷靜自持，對宮中一切皆淡漠的皇后，這時竟然發話了，還是在為佩如辯護。

“佩如跟在本宮身邊那么多年了，若是有心加害，又怎么會讓本宮到現在還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