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大笑著自空中俯沖而下,黑甲白袍,大袖飄飄,一派意氣風發之像。
只是他下落的速度隨快,卻未在海上掀起什么風浪,就似一團幻影突然到了申公豹前面。
申公豹座下猛虎四肢猛地一軟,趴在水面上不敢動彈,根根虎毛盡皆直立而起,身子止不住地亂抖。而后面隨行的那些水府兵將個個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只是這短短幾日功夫,覆海大圣之名就已經響徹三界,四海生靈莫不聞之膽寒。
申公豹自然不會如此,他見了王玄先是雙眼一亮,然后快速跳下坐騎,哈哈大笑地迎了上來:
“師弟!為兄早知你會龍騰九霄,而今果然應驗!當年我教萬仙來朝,能得老師親賜法號的也不滿一掌之數!”
王玄連忙躬身見禮:“當年若非師兄謀劃,師弟我安能有今日?說不定現在已經在輪回中打滾幾世了……”
申公豹扶住王玄雙臂,上下打量幾眼,握拳錘了一下王玄胸前甲胄:“你在北海的事我都聽日游神說了!連那楊戩都拿不下你!可賀!可賀!”
王玄心中也激蕩莫名,感慨道:“我自海眼中出來就想見師兄,只是恰逢天兵討伐,索性就借機鬧了一場,倒是讓師兄見笑了。”
申公豹臉上笑意一收,正色道:“師弟此言差矣!你之少年意氣,正如我教之將興!有甚可笑之處?我教上下莫不為師弟所為扼腕贊嘆!”
然后他也不待王玄回應,上前拉住王玄的手腕:“師弟,你我數百年不見,正該回府上把酒言歡,還是莫要在這海上喝風。”
申公豹身上似乎有一種叫人莫名信服的力量,但凡相交之人,無論修為高低,盡皆將他引為知己。
王玄同申公豹閑談幾句,同樣覺得心中溫暖:“那就去師兄府上叨擾幾日,我正有許多事情想要請教師兄。”
申公豹又是大笑:“師弟說甚見外的話,我府上不就是你府上?那些侍女童子當年可都叫你小老爺!”
說罷大袖一揮,腳下海水“嘩啦啦”分開一條水路,然后拉著王玄往水下而去。
到了分水將軍府邸,申公豹傳下令去,就在當年王玄養傷的大殿之中大擺宴席
師兄弟二人剛落座,就有一排美貌的蚌女端著美酒佳肴走入殿中,撲鼻香氣迎面而來。
王玄一看,見席面上的肉食盡是各種靈禽妖獸,肥美馨香,那酒也是殷紅如血,滋味醇厚。
申公豹笑問:“師弟修成龍祖真身,想必是不忌葷腥?要不要換仙果,素酒來?”
王玄提起酒杯一飲而盡,只覺又香又辣,十分過癮,長舒一口氣后笑道:“除了尊師重道之外,我輩修士自當百無禁忌!”
申公豹一聽這話頓時大贊:“哈哈!師弟此言大善!”,于是兩人也不再拘束,推杯換盞,盡情吃喝。
席間談起王玄在北海同楊戩,哪吒,雷震子等闡教弟子爭斗之事,自然又是開懷大笑。
良久之后,酒過數巡,兩人盡了興致,申公豹讓人撤了殘席,又有童子用托盤盛了仙桃,交梨,火棗等果子奉上。
王玄不由笑道:“師兄日常享用之物皆是不凡,只怕上界那些天神也不如師兄逍遙。”
申公豹聞言撫須得意道:“這就是凡人所說的‘天高皇帝遠’了,我的神位雖然不入流,卻有替天庭監察四海之權。”
“四海龍王唯恐我在水德星君面前說他們的壞話,可不整日上趕著巴結我?我這府中一應嚼用都是他們送的。”
說著又遞過來一個碗口大小的仙桃:“這是產自東勝神洲花果山的仙桃,雖說不如那瑤池蟠桃,卻也是難得的靈根,師弟嘗嘗可能入口?”
王玄接過吃了,果然十分鮮美,而后兩人又閑談片刻,就有一個銀甲蟹將來報:“老爺!東海龍宮龜丞相在外求見。”
申公豹朝王玄詢問:“老龍王得知師弟你到了我這里,所以才派老龜來探探口風,師弟見不見?”
王玄臉上笑意收斂了一些:“傳來見見也無妨,看這些螻蟻有何話說。”
于是申公豹就下令傳喚,蟹將躬身退了出去,過了片刻后領著一個身高五尺,背負龜殼的精怪走了進來,頭戴紗帽,穿大紅官服,正是東海龍宮龜丞相。
龜丞相一進門就忍不住牙齒發顫,感覺陣陣冷意透過皮肉直往骨縫里鉆,他抬頭飛快地在殿中瞄了一眼,然后“噗通”跪在地上:
“小神拜見覆海大圣!拜見分水上將軍!”,接著“砰!砰!”連磕了七八個響頭,撅著屁股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是敖廣那老泥鰍知曉我來了,才派你來見我?他怎不親自前來?”
龜丞相伏地應道:“覆海大圣威加四海,一舉一動自受億萬水族矚目,我家王上本欲親自來拜,又怕大圣您還怪罪當年舊事,所以才讓小神先來見過。”
“王上已經備下盛宴,特命小神來請大圣和分水上將軍到龍宮一敘,也是為當年之事賠禮……”
王玄看著放下手中茶盞,語氣平靜地反問:“剁角刮鱗之恨,扒皮抽筋之仇,難道敖廣想用一頓酒宴就讓我饒恕了他?”
“哪吒已經被我碾碎肉身、元神,連真靈都只剩下一點靈光,說是死了也可,敖廣的臉面莫非比哪吒還大?”
龜丞相身子一抖,又是“砰!砰!”磕了幾個頭:“我家龍王絕無將當年之事輕輕揭過之意!而是真心誠意想要賠禮!”
“只要覆海大圣肯寬恕我東海龍宮當年的罪過,我家王上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無論是珍奇寶物,子民,兵馬,甚至是分割疆域,只要覆海大圣開口,四海龍宮無有不應!”
原來老龍王已經猜到王玄要在海中立國,所以才說出愿意送出子民,兵馬,疆域之類的話來,料定王玄會為之動心。
王玄沉默片刻,待龜丞相嚇得渾身哆嗦時才再次詢問:“東海龍王連其他三位龍王的主都做得?任我在四海之中劃定疆域?”
龜丞相小心翼翼地解釋:“覆海大圣或許不知,龍族都是以血脈為尊,四海龍王之中我家王上為嫡長,但凡有命,其他三位龍王不敢不聽。”
王玄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說到血統,據我所知四位龍王承襲的是當年海真龍王血脈,所以才被天庭任命統攝四海?”
龜丞相連忙點頭:“覆海大圣果然博聞強記,海真龍王乃三界萬龍之祖,四海龍族得其精氣最多,故而在龍族之中為正朔。”
王玄聽后哈哈大笑起來,良久之后繼續說道:“海真龍王者,黑龍玄冥也!我已煉成黑龍玄冥不死身,理當為萬龍之祖。”
“龍族既然以血脈為尊,你這老龜就帶話給敖廣,讓四海龍王拜我為龍祖大帝,如此我便饒了他們當年害我的罪過!”
“若是敢說半個不字,我便殺入龍宮,將四海龍族來個斷根,敖廣若是不信大可以在龍宮中等著,看我敢不敢動手。”
龜丞相在王玄的氣機威懾之下本是唯唯諾諾的軟蛋模樣,但聽到王玄要騎在四海龍王頭上做“龍祖大帝”時,他居然自地上抬起頭來。
他朝王玄拱了拱手,義正言辭地開口:“覆海大圣當知,四位龍王乃是受天庭之命鎮守四海,隸屬于水德星君統轄。”
“四位龍王雖法力低微,卻也知曉‘忠義’二字,覆海大圣若是要強迫四位龍王變節做二臣,卻是打錯了算盤!”
然后龜丞相又朝申公豹叩拜:“上將軍代天庭水府稽查四海,還望您說句公道話。”
申公豹手撫長須對王玄笑道:“師弟定無讓龍宮眾神背叛天庭之意,不妨把話說明白些,也好讓龜丞相轉告給四位龍王。”
王玄點頭:“師兄深知我意,我當年亦曾任過神職,豈會公然背叛天庭?是這老龜在混淆視聽罷了。”
說罷又對龜丞相道:“你也不必賣弄那點心機,拿著天庭當做護身符,我既要做龍祖大帝,豈會不考慮此節?”
“天庭所看重四海龍王者,無非是龍族能調度天地之間水汽運轉,協助水府行云布雨而已,而后便是令四海水族安定。”
“正因如此天庭才愿意護持龍族周全,使得敖廣那些羸弱之輩占盡海中富碩之地,卻沒有別的大妖魔王敢打上門來。”
龜丞相聽到此處下意識地輕輕點頭,心道:“四海龍族對天庭而言確實無可替代……”
王玄又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我如今修成黑龍玄冥真身,一縷氣機便可令水中生靈化為真龍,血脈比敖廣兄弟四人還要純粹。”
“你好歹也算個丞相,且說一說看,如果我誅盡四海龍族,令我的血脈后裔入主龍宮,然后再讓他們上表向天庭稱臣,你說水德星君會承認么?”
龜丞相一下呆愣在那里,良久后抬起衣袖擦拭額頭的冷汗:“覆海大圣說笑了!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王玄將笑意一收,聲音也低了下來:“當然,我出手屠戮四海龍宮便是掃了玉皇大帝的顏面,若是尋常時候定會引得天庭討伐。”
“只是如今玉皇大帝在人間歷劫,將天庭大事都托付給南極長生大帝,北極紫薇大帝,東極青華大帝三方共掌。”
“我幾日前才將天庭大軍殺退,他們還會不會再次出兵?或許敖廣可以賭一賭運氣?”
旁邊申公豹笑道:“只要有龍神能統轄四海,協理行云布雨之事,三位大帝豈會在意誰做龍王?”
“等玉帝回歸天庭時新的四海龍王都上任幾百年了,到時三界龍族都奉師弟為祖,玉帝也只能下旨冊封師弟為龍祖大帝。”
龜丞相聽了這話,仿佛一下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