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漸飛沉默，客棧的氣氛開始凝重。

陳仙忽然道：“高兄弟下山后的目的是什么？在下可否一聽。”

“打敗當今江湖上最豪杰最英雄的司馬超群，”高漸飛眼中露出興奮。

“那如果我說你打不贏他呢？”陳仙淡淡道。

“還沒打過，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我，也不是司馬超群，”高漸飛冷冷道。

“你覺得我的武功怎么樣？”陳仙揮手散去手中的水鏡和包裹客棧的劍域，回頭瞥了一眼喝茶的紫衣人，轉身看向高漸飛。

高漸飛想到陳仙那揮手成水鏡的能力，還有那鐵劍出鞘帶來的意境，直接沉默了。

他又不是白癡，自然知道陳仙的可怕，昔日在山上，師父說的天下第一兵器是一口箱子，但在見到陳仙以后，他沉默了。

他不知道師父說的對不對，但是陳仙的可怕他已經看見了，而現在這樣的人要他的劍，他不知道該不該給。

陳仙露出笑容，“你不必如此，我不會白拿你的劍，我這把隨身的鐵劍給你，你時常感悟它，會淬煉你的心神，引領你感悟劍意。”

“對你突破宗師有很大的益處，這豈非比一把不能讓你實力大增的劍好很多，當然，你若是不愿意換，那陳某也不強求。”

高漸飛陷入沉思，師父給的這把劍的確很好，是神兵利器，但確實對于幫助他突破宗師用處不大。

考慮半響后，高漸飛抬頭道：“我可以和陳兄換這把劍，但不是現在，而是我挑戰司馬超群以后，我想用這把淚痕劍試試。”

“如果我贏了，那么劍一樣換；如果我戰敗而死，那么怎么從司馬超群手中拿到淚痕劍，那就是陳兄自己的事了。”

陳仙露出笑容，淡淡道：“可以。”

“那么接下來的時間，恐怕陳兄不能離開我了，”高漸飛說道。

“無妨，我也想看看這長安大鏢局的大當家司馬超群怎么樣？”陳仙說完就閉上雙眼。

看著陳仙閉上雙眼，小高也是無奈，遇見這種怪人。

不過這樣也好，最近已有不少人盯上他了。

這是正月十四那天下午黃昏的事，陳仙記得清清楚楚，他想要得到淚痕劍，只有等小高和司馬超群的挑戰結束。

他雖然可以拿走，但沒必要，而且得到這把劍，他也給了高漸飛一把劍，雖然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鐵劍，但絕對適合高漸飛。

只不過這樣的劍，陳仙可以弄出一大堆而已。

但卻很適合高漸飛這種還沒突破宗師的先天武者，只要時常佩戴這把劍，經常感悟其中的意境，對于突破宗師有很大的用處。

雖然陳仙不知道高漸飛一個先天巔峰的武者是怎么敢挑戰司馬超群這樣的宗師武者的，但不影響陳仙慢慢等待，他一向很有耐心。

今天是正月十五。

黃昏！

長安還是那樣冷，小高今天睡了很長時間，他不想起床，浪費體力，畢竟他的錢已不多。

今天晚上他還要去司馬超群的收徒大典，然后下戰書，挑戰。

所以今天要吃的那碗白菜面，絕不能提前吃，他要在下午吃。

想到這里，小高就一陣心塞。

昨天那白衣人陳仙居然是個白嫖的人，原以為他說話那么厲害，武功那樣深不可測，應該是不缺錢的。

想不到他居然住客棧沒有錢，花的居然是他的錢，想到這里，小高很心痛，心痛他已經快沒錢了。

但怎么心痛，他還是要吃面的。

客棧的飯鋪里充滿了豬油炒菜的香氣、苦力車夫身上的汗臭，和烈酒、辣椒、大蔥、大蒜混合成一種難以形容的奇怪味道。

已是黃昏，很多人已經收攤，辛苦的一天，不少人都來到這飯鋪里吃飯。

小高喜歡這種充滿生活的味道，這絕對不是因為他沒有錢，他的確沒錢，卻也不影響他喜歡紙醉金迷和這種忙碌生活的味道。

他喜歡高山上那種飄浮在白云和冷風中的木葉清香，可是他也喜歡這種味道。

在山上太久，卻也遠離世俗太久，雖有自在浮云和花草樹木的陪伴，卻也孤獨，小高不是喜歡孤獨的人。

作為人，始終是喜歡群居的，當一個人不再喜歡群居時，恐怕他也漸漸不再像個人。

古之仙神還是人嗎？這個答案小高并不知道。

但他自認為他還是個人，所以小高下山了，雖然遠離紅塵的生活他不討厭，但紅塵萬象能擁有卻能更好。

無論是優雅高貴的高人名士，還是他面前這些流著汗，喜歡用餅卷蔥，吃著生蒜，喝著劣酒的普通人，他都喜歡。

作為人，他喜歡人，他喜歡下山后的一切，除了那些想要殺他，覬覦他的劍的人。

因為小高已孤獨了太久，在高山上，他除了青山白云、流水古松外，一直都很少見到人，這樣的生活，他已經過了很多很多年。

直到三個月前，他才回到人的世界里來，這三個月里，他已經殺了四個人，他不想殺人，但是他又不得不殺人，這就是這個世道。

這是四個聲名顯赫、雄霸一方的人，四個本來雖然該死卻不會死的人，不過他們死得一點痛苦都沒有，因為小高的劍很快，快到他們還沒感受痛苦就已經死了。

他喜歡人，可是他卻不得不殺人。小高并不喜歡殺人，可是他卻不得不殺人。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使你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小高也沒有選擇，就像昨天白嫖他一晚客房的白衣人陳仙，他也沒有選擇，白衣人陳仙要他的劍，而且給了報酬，不是報酬不好，報酬已經好得讓小高覺得不可思議。

坦白說，小高下山幾個月以來，他從沒見過像白衣人陳仙這樣的“好人，”不錯，正是好人，他見到的人，只要是武功高的，基本都是唯我獨尊，別人的東西都是搶，像白衣人這樣給他機緣的，這是第一個。

白衣人陳仙很好，但小高還是有點不舒服，可能是因為自己不夠強吧，他心中淡淡想著。

小高感覺自己已經很能睡了，但他發現白衣人陳仙比他還能睡，因為他已經起床，準備吃今天的白菜面，然后出發去大鏢局，看看司馬超群的收徒大典，然后下戰書。

但陳仙還是沒起床，給他開的房間一點反應都沒有。

要不是知道陳仙的武功深不可測，恐怕小高都以為他出事了。

小高不知道他能不能贏下這場挑戰，但是這個打算已經很久了，他不可能放棄。

長安是一座擁有悠久歷史的古城，這里出現很多傳奇的人物和故事，令人驚嘆。

但是小高卻不是為了這些事來的，他沒那么無聊。

小高是為了一個人來的——永遠不敗的大豪杰、大英雄司馬超群，下山以來，這個人的名聲和故事就一直縈繞在他心頭。

他是帶著他的劍來的，他的劍就在他的手邊，就是那柄用粗布緊緊包住的劍，也是白衣人陳仙想要的劍。

雖然挑戰司馬超群以后，這把劍就不屬于他，但現在還是屬于他。

很少有人能看到這柄劍，從這柄劍出爐以來，就很少有人能看到，小高也不知道白衣人陳仙是怎么知道的，他覺得這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這柄劍不是給人看的，這是一柄不祥的劍，這是他師傅說的，他永遠記得這句話。

自從來到長安三天，小高就知道已經有人在注意他了，大鏢局在長安的勢力實在太大太可怕了。

那是正月十四，也就是昨天的事了，同時也是陳仙來找他換劍的時間。

也是小高到這里來的第二天，剛到這里沒多久，他就發現有不少人在監視著他，后面那些人走了，但是卻又來了一個更為可怕的人。

那個人比陳仙稍晚一點，陳仙來的時候，監視他的人還有不少，但是那些人都很一般，小高也不在乎。

但是后面來的那個人給小高的壓力很大，那是一個身材消瘦，一身很華貴紫衣的人。

那個人有著一雙冷冷淡淡，然后好像永遠不會有什么表情的眼睛，看起來仿佛是灰色的。

小高看見過這種眼睛，這種漠視生命，蔑視一切的眼睛，每一個擁有這種眼睛的都是心狠毒辣之輩。

小高在十一歲的時候，他幾乎死在一頭豹子的利爪下，這個人的眼睛就跟那頭豹子一樣，帶著狠絕、殺戮、漠視。

而且這個人一出現，這客棧里很多人好像連呼吸都停頓了，很明顯他的名氣很大。

小高不知道陳仙有沒有注意這個人，不過小高認為他應該知道，卻沒有注意，雖然這個人的眼神很可怕，但在小高看來，他始終還是比不上陳仙的。

畢竟，再兇狠毒辣的眼神，也是需要實力支撐的。

昨天晚上，他在這里坐了很久，在幫陳仙開了一間客房后，陳仙就去房間了，一直到今天下午黃昏，他都沒出來過。

而昨天那個紫衣人離開后，陳仙去房間后，小高又忍痛買了一壺劣酒，比不上他在山里喝的，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他的運氣不錯，就因為他沒有提前回房間，所以后來他在飯鋪里，他才聽那些人聊天。

也才才知道那個紫衣人就是總管“北道三十九路大鏢局”的大龍頭司馬超群身邊最得力的幫手——卓東來。

紫氣東來卓東來。

這人算得上司馬超群最得意的幫手，可謂大鏢局的二把手，有些時候，他說話甚至比司馬超群還要管用，因為他心狠手黑。

收回沉思，小高慢慢地吃著一碗用白菜煮的清湯面，心里卻覺得很愉快，昨天晚上買的那壺酒沒有白買，不然怎么會知道這么多消息。

因為他知道卓東來和司馬超群一定會懷疑他、談論他，猜測他是個什么樣的人，要不然卓東來不可能親自來這樣偏僻、貧窮的地方。

甚至卓東來現在估計都在和司馬超群討論他和陳仙，陳仙是什么人，什么來歷，他不知道。

但是小高可以保證，卓東來和司馬超群一定不會知道他是什么人的，他是第一次下山，不可能有人認識他的。

如果有，除非那人是神仙。

他這個人就和他的劍一樣，至今還很少有人看見過，除了那還沒起床的陳仙，那個神秘的白衣人，小高想了一晚上，都沒想清楚他是怎么知道淚痕劍的。

天色逐漸變暗，小高已經快等不及了。

他還在忍耐，作為一個劍客，他是有這點耐心的。

終于，陳仙走出來了。

還是和昨天沒什么區別，小高看著陳仙還是昨天那樣白衣如雪，比這長安城堆積的白雪還要更白。

“你是什么東西做的？”小高一臉懷疑地看著陳仙。

“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是什么東西做的？”陳仙反問道。

“我不知道，”小高的表情很無奈。

“那你為什么要問這樣愚蠢的問題？”陳仙淡淡道。

“你是人嗎？”小高沒有回答，重新問了一個問題。

“我不是人那是什么？”陳仙又再次反問。

“你如果是人？那你為什么不吃不喝？”小高問出了他很想知道的問題。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吃喝，你又不是我，”陳仙嘴角露出笑容，看了看快變黑的天空。

他心中淡淡想著，“凡人食五谷雜糧，神靈食氣，他只不過吃的和普通人不一樣罷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們該走了，”小高看著逐漸暗下來的天。

“好，是該走了，”陳仙點頭。

說罷，兩人一前一后走出這偏僻的客棧，往大鏢局趕去。

大鏢局！

外面的天已變暗，夜色如墨，冷風如刀，刮著整個長安城。

司馬超群的屋子里雖然沒有點燈，顯得漆黑一片，但是外面的燈火卻越來越輝煌明亮，照亮著一大片大鏢局的房屋。

今天的大鏢局很熱鬧，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來了很多，南北各路勢力大部分都有人來，讓大鏢局顯得忙碌了些。

只因這是江湖上最豪氣最英雄的人——大鏢局大當家司馬超群的收徒大典，只要是北方武林的勢力，就基本有人來，甚至朝廷也有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