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機甲駕駛艙外面，他看見了融化的巨大豁口，像是通往地獄的路口。

此時站在這兒，和前兩日的感受已完全不同。

沒有那種撲通撲通的心跳感。

姜世有預感，里面的東西會令自己失望。

他探頭看向里面。

果然，沒有粘連機甲的“血絲”，沒有臍帶，也沒有血色的胎盤。

這里就像是一個正常的被融穿的駕駛室，什么東西都不融，所有儀表和駕駛座位都沒有，里面是巨大的洞口，透著冷風。

身后，詩音和羽奈剛剛爬上來，湊過來看里面的東西。

詩音露出失望的表情。

羽奈則是怔怔失神。

“什么也沒有嘛。”詩音遺憾道，她還以為這里面會剩下座位，不然羽奈怎么活下來的。

想到這里，詩音頓時想起來當初姜世抱羽奈下來時的場景。

當時羽奈可是渾身帶血，看上去快死的樣子。

看這駕駛室破壞成這樣。

她……怎么活下來的？

詩音左看右看，都沒有存活的空間。

“羽奈，你是怎么活下來的？”詩音小聲問道。

話說出口，她就后悔了。

很顯然，這是羽奈的秘密。

人家不愿意說，或者忘了都有可能。

姜世豎起耳朵，看羽奈的反應。

羽奈仍在盯著駕駛艙，怔怔出神，手指輕輕拂拭融化后又凝固成液滴的金屬。

閃如白晝的白光在腦海中閃過。

瞬間提上來的高溫，融化一切的攻擊，融解的精神。

她抱著頭，陷入痛苦的神色。

姜世嗅到了痛苦的味道。

詩音的心也跟著糾起來，莫名心碎，想要關心她。

“算了，別想了。”詩音抱歉道，想收回剛才那句話。

羽奈卻跨越了痛苦，想起了臨死前的畫面。

她喃喃道：“我，我已經死了。”

“什么？”詩音夸張地問道，“你不是還活著嗎？”

姜世不動聲色，眉心的靈感大跳，感覺有什么東西要來了。

按照常理，他應該呼出系統的回檔鍵，隨時準備回檔，回到最早的時間點。

然而前面說過。

面對離奇之事物，姜世向來是難以拒絕的。

尤其是死灰復燃的創作欲望重新發芽，他更走不開了。

理智瞬間被壓到最低點，僅剩下一絲理性維持人性的思考，剩下的全是欲望。

追求離奇之事物，收集創作素材的欲望。

要么直面天使，要么……直面真相。

沒有逃避的選擇。

羽奈，你到底是什么？

讓我看看你的真身！

只是看著羽奈的痛苦表情，姜世心里也感同身受。

他身上僅存的一絲人性，在最后發揮了作用。

羽奈現在很痛苦。

不能給她添亂。

既然逃不了，那最起碼給她一絲安慰。

姜世站在她旁邊，伸出手掌，輕摸羽奈的頭，輕聲安慰她。

“放輕松，深呼吸。”

羽奈感受到溫暖的手掌，急促的呼吸稍微緩和了一下。

詩音的第六感開始狂跳了。

她感覺有什么不得了的東西要來了。

“姜世……她好像有問題，你……”

詩音本想叫姜世快跑。

結果看見姜世不動如山，站在風暴中心伸手摸蘿莉的頭。

你不要命啦？

詩音心驚膽戰，下意識往后退。

她搞不明白，為什么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明明她只是來看機甲的。

不過逃到下面，她又遲疑了。

姜世還在上面呢。

她自己逃了，這個末世怎么生存。

靠那堆物資獨自一人生活？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

壽命數字被遮住看不見，但她知道自己只有二十七天壽命可活。

反正是死。

還是回去救姜世比較好。

她又折返回現場。

剛才閃過的恐怖靈感，已然消失。

現場又回到了蘿莉被公主抱的場景。

羽奈閉著眼，小臉陷入沉睡，小鼻子輕輕呼吸著，腿和后背都被姜世托著。

“怎么回事？問題解決了？還是？”詩音現在滿頭霧水。

這是怎么回事，她剛下去不到十秒鐘，回來怎么又變樣了。

原本烏云壓城城欲摧的壓力消失無蹤，姜世抱著昏迷的蘿莉走下來，讓她感覺此情此景莫名熟悉，她曾經見過。

是了，當時姜世就是這樣，從機甲的駕駛艙里抱出了滿身是血的羽奈。

一樣的公主抱，不一樣的是羽奈穿著干凈的小裙子，身上也沒有“血絲”。

“她恢復了理智，戰勝心魔，就是這樣。”姜世臉上浮現淡淡的遺憾之色。

詩音懷疑自己看錯了。

再看姜世，他已恢復平靜的神色，風輕云淡，仿佛懷里的女孩不是炸彈，而是需要人照顧的心靈創傷應激者。

“這不是真相吧？”

詩音這回真感覺到了，羽奈不是一般人。

她可能不是人，是怪物。

她回想起羽奈的種種表現，以及超出常人的萌物魅力場，越想越覺得怪物的可能性無限大。

這回再看羽奈，詩音心里傳來碎裂聲。

那是蒙在羽奈身上的認知濾鏡破碎聲。

重新認識羽奈后，詩音發現羽奈身上的可愛與可憐的氣質淡了很多。

楚楚可憐的萌物力場清晰地刺激著她，卻無法再影響她的判斷。

羽奈的眉宇和臉蛋也就是七八十分的水平，是足夠可愛的臉型，但沒有超越一百分水準那么夸張。

她看著姜世把人抱上車。

“你要把她帶回去嗎，她可是怪物。”

詩音沒了濾鏡加持，知道她是怪物，害怕她突然把她和他都吃了。

“怪物不是更好嗎？”姜世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詩音聽到這話，竟無語凝噎。

差點忘了，姜世這些年一直在追求離奇事物，怪物也是他追蹤的目標之一。

汽車一路開回安全屋。

這趟機甲重返之旅沒對姜世的還債之旅起作用，倒是揭開了羽奈身上的神秘面紗。

現在姜世能夠肯定，她就是天使化身。

那消失的天使，大概就在她身上。

剛才詩音下去了，沒有看見羽奈痛苦到最后流露的神性。

那股神性無形無相，不可名狀，龐大的精神波動讓姜世感到靈魂為之顫抖，差點就把他的理智撕裂，當場獻祭自我了。

然而強大的創作欲使他撐住了。

當時的他瞪大雙眼，直視了天使的神性產生與消失的過程。

只有短短一瞬間，還沒來得及記住那份可怕的靈感，她的神性就被壓下去了。

旁觀整個過程的他，有種奇怪的感覺。

蘇醒的天使神性似乎被羽奈的人性給壓下去了。

否則姜世也不會活著，羽奈也不可能繼續維持人形態的模樣。

總之，機甲之旅結束了，天頂市重返原有的軌跡，無事發生。

然而在姜世和詩音看不到的地方。

天頂市的市民，以及避難所人員，都發現自己的壽命數字出現巨大的波動。

從最高的27暴跌降到0.1，又在短短十幾秒內，突然回升到26，宛若過山車一樣，讓人們心臟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