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夢低頭看著自己開了膠的板鞋，一次次地，白皙的腳踝從短了一些的校服褲腿里露出來，一步步往前蹭。

客廳盡頭有兩個門，一邊是衛生間，一邊是虛掩著的臥室。

她從門縫里看見，里面放著嶄新的床單被褥和枕頭，疊得整整齊齊。

突然眼淚又要掉下來，在她又一次絕望到無以復加的時候，這個男孩又出現了。

女孩縮在被窩里，小小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蜷縮，她好害怕睡著。

害怕從褲腳灌進來，沿著脊背爬到后腦勺，在耳邊放肆嘲笑她懦弱的風。

害怕醒來之后她還站在天臺上，這一切都是可憐人臨死前的幻夢。

2016年8月31日晚，云城的天氣還很悶熱，空調上漂浮著28℃的字符，被子也很薄。

沈清夢覺得被窩里很安心，很溫暖。

……

9月1日早五點半，趙星河頂著黑眼圈從沙發上爬起來，用力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身體。

席夢思大床睡慣了，突然縮在逼仄的沙發上有點不適應。

罷了，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我趙星河上輩子逆風都能翻盤，這輩子打得可是順風局！

他哼著歌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才發現，好像沈清夢沒有帶生活用品。

也是，家都沒了去哪里帶？

雖然說了有什么需要讓她自己買的話，但直覺告訴趙星河，女孩一定不會用他的錢。

還好樓下小賣部的王姨失眠，每天五六點就會開門，他決定去采購些女孩子的生活用品。

王姨看著男孩拿了一大堆粉色的牙刷杯子毛巾表情怪異，這孩子今天怎么娘不兮兮的？

最后看趙星河又拿了兩包高潔絲290的衛生巾，她才恍然大悟：

“星河啊，談女朋友了？”

現在的高中生真的是……要想她當年上高中的時候……好吧她沒上過高中。

但和家里那個死鬼談戀愛的時候，兩人走路都要隔上三米遠。

哪像現在的小年輕，嘖嘖……

“結賬，想什么呢王姨，親戚家的女兒過來住兩天。”趙星河把東西一股腦丟在收銀臺上。

趙星河一眼就瞧出來中年女人八卦的眼神，連忙解釋。

不出意外的話沈清夢應該會在這里住相當長一段時間——前提是他老子媽不會過來。

不過那時候他應該掙到不少錢了，完全可以換個地方給沈清夢住。

現在不和鄰里街坊們打預防針，恐怕沈大校花還不知道要遭多少流言蜚語。

“嬸子都懂，表妹嘛——”王姨笑得越開心了，小年輕真是找個借口都不找好的。

她那會都不用表哥表妹這套了。

“王姨，你再八卦我可不買了啊！”趙星河眼看解釋不清，只好作勢欲走。

“得得，姨不說了，給你表妹抹個零行了吧？”中年女人利索的掃碼。

“八十六塊五，八十就行。”

“謝謝王姨，王姨你人真好！”趙星河提著塑料袋就往回跑。

他還得去買早飯。

出租屋里沒亮燈，趙星河習慣性地以為衛生間沒人，想把東西放進去再出門。

家不遠的地方有包子店，手藝不錯，生意更不錯，往常他都是……

買了以后送給顧希熙當早餐。

晦氣！怎么又想起來這家伙？

當年的趙星河早上從來都是睡懶覺遲到的，早飯什么的也從來不吃。

但從顧希熙無意間提到過她喜歡這家店的包子開始，他就每天雷打不動地給人家帶早飯。

一直帶到高考結束，因為那之后顧希熙有了男朋友，不需要他帶飯了。

不過有一說一那家包子挺好吃，沈清夢應該也會喜歡。

趙星河想著就推開衛生間的門，然后就聽到女孩“呀！”的一聲尖叫。

“對不起先生，我什么都沒看到！”

他捂著眼睛連忙把門關上，這姑娘上廁所怎么不開燈呢！

“我給你買了點洗漱用品，一會出來拿。還有，以后上衛生間得開燈啊！”

他朝里面喊。

“你快走開！”里面傳出女孩又羞又氣的聲音。

衛生間的門是磨砂玻璃，沈清夢隔著門還能看到人影，這讓她怎么上廁所嘛！

“好好好，我走，你別想不開哈！”

趙星河逃也似的回到客廳，他上輩子就算事業有成，也沒和任何一個女人同居過，還真沒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

男女有別，看來以后還是要注意一下。

過了好一會，沈清夢才紅著臉從衛生間出來。

“好了，這些東西拿去，洗漱完帶你去吃早飯。”趙星河說。

他想了想，自己不會每天都住在出租屋，偶爾還是要回一回家的，不然老趙還真要以為這邊藏了什么人。

到時候真把老趙招過來，那就不好解釋了。

還得讓女孩熟悉一下這邊的環境，不然他一回家，沈清夢就得餓肚子。

“不、不用，你不用給我買這么多東西的……”沈清夢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驚慌，連連擺手。

“不是，你不洗臉刷牙，就這么去學校？”

“你買這么多……我還不起。”她的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哼。

趙星河挑了挑眉。

能想還錢的事，看來一時半會不會再去想什么天臺了，他暗暗松了口氣。

“沒事，購物小票就在那里，你真過意不去就記個賬本，以后賺錢了，第一份工資拿來還債就行。”

沈清夢這才把東西接過去，一步步挪回衛生間。

女孩子洗漱真是慢，趙星河的手指不耐煩地敲了十幾分鐘桌板，沈清夢才磨磨唧唧地走了出來。

他感覺整個客廳都亮了。

干凈的臉蛋上早就沒了昨天的狼狽，雖然不化妝，但實在稱得上是美得不可方物。

難怪上輩子就算高三沒來學校，也被稱為云康中學當之無愧的校花。

頭發雖然有點油，但并不影響趙星河欣賞她絕美的臉蛋，沈清夢被趙星河左一眼右一眼的猛瞧盯得有點不自在。

“你別那么看我……”

“客廳就這么點大，我眼睛不放你身上放哪里？”趙星河理直氣壯。

看爭辯無果，沈清夢轉移了話題，她抬起眸子看著男孩，纖長卷翹的睫毛一顫一顫：

“趙星河，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