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老師，我敬您！”

“你小子，十幾年了還惦記著我外號呢？”

“嘿嘿，這不那時候叫順口了嘛？”

西裝革履的趙星河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他是對面這個禿頭男人帶過的學生，還是當年班上的倒數(shù)第一。

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回云城來看看當初唯一一個沒放棄自己的班主任吳磊。

“說起來你小子后來怎么轉(zhuǎn)性的？”吳磊喝了一大口茅臺，咂巴著嘴問。

趙星河當年可是班上出了名的刺兒頭，給他頭頂僅剩的幾根頭發(fā)都氣沒了，也沒把這小子引到正道上去。

后來將將上了個專科，讓吳磊覺得怪可惜。

誰知道后面趙星河自己考了專升本，還讀了研究生。

后來自己出來創(chuàng)業(yè)，成了云城小有名氣的青年企業(yè)家？

“您別說，當時我都自暴自棄了，大家眼里的壞學生、咸魚，翻了身能怎么樣，不還是咸魚？”

吳磊沒說話，眼神示意趙星河繼續(xù)說下去。

“有天值日忘了做，回去擦黑板的時候，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人幫我做過了，是顧希熙。

然后我就想我這樣的人還有人在乎啊，就努力了一把。

這不后面考上和她一個城市的專科來著。”

趙星河的神色有些懷念，雖然顧希熙后來變質(zhì)了，但算是他高中生活里為數(shù)不多的光。

“那你要是知道替你做值日的不是顧希熙的話，會怎么辦？”吳磊幽幽地說。

“老班，您別說笑，我當時可是親眼看見……”趙星河說著哽住了。

他沒看見，只是當時只有顧希熙在教室里而已。

“是沈清夢，她幫你做過很多次值日了，我可都看在眼里。”吳磊補充道。

“那您為什么不說？”趙星河急得身子前傾許多。

“你又沒問，”吳磊白了他一眼，“再說了，人家沈清夢當時可是年級第一名，說出來影響多不好。”

“那沈清夢現(xiàn)在怎么樣了？”趙星河急切地握住班主任的手。

他印象里的沈清夢，高三剛開學沒多久就轉(zhuǎn)學了，因為不太熟，所以再沒有過聯(lián)系。

“唉，說起來當年2班我最可惜的有兩個，一個是你趙星河，另一個就是沈清夢。”

趙星河的腦袋嗡了一聲，聲音顫抖：“她怎么了？”

“跳樓了，沒搶救過來，”吳磊說著從茶幾下面抽出珍藏許多年的報紙，“可惜了，這孩子。”

“父親為還賭債欲賣女兒，高中女生不甘受辱跳樓身亡。”

這甚至還是2016年8月31日的報紙頭條。

十三年來趙星河每當遇到過不去的坎，都會想起那天傍晚教室里的女孩。

他以為那一刻他心動了。

這個誤會一錯就是十三年。

“嗨，不提這茬，聊點開心的話題，星河啊，你……”

最后吳老師說了什么，趙星河始終心不在焉。

直到出了班主任家的小區(qū)，他察覺到地面有些晃。

刺耳的剎車聲，尖叫聲，還有充斥視野的白光……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后，再睜開眼的趙星河，只覺得眼前的環(huán)境十分陌生。

可墻角的乒乓球拍、籃球，還有墻上李相赫的掛畫，桌上英雄聯(lián)盟的鼠標墊……

瞬間把回憶勾了起來。

他條件反射地把手伸到枕邊——這是他習慣放手機的位置。

iPhone5s上顯示的日期是2016年8月31號。

十三年前的八月三十一號？

趙星河激動得整個人都在顫抖，試了好幾次才把腳塞進鞋子里。

他怎么可能忘記這一天？

在吳老師家里，那篇報道他翻來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每個字都刻在心里。

南豐街、商貿(mào)大廈頂層、下午五點整……

他拿起手機又看了一眼，四點三十二分，沒有多少時間了！

客廳里還是熟悉的陳設(shè)，十二歲的妹妹趙星辰摳著腳丫子看電視機里的楚雨蕁和慕容云海，時不時嘿嘿兩聲。

母親張蕓在另一邊的椅子上翻著書本。

一切都是十三年前的模樣。

他現(xiàn)在想給妹妹一個擁抱，十二歲的小蘿莉可比后來的煩人精可愛多了。

也想給老媽一個擁抱，然后說兒子這回肯定爭氣肯定考上大學。

但不是現(xiàn)在，人命關(guān)天，他沒有時間！

“媽，我去出租屋那邊！”喊趙星河喊了一嗓子，火急火燎地拎起外套就要出門。

“干嘛？”

“學習！”

“現(xiàn)在知道急了？”張蕓扶了下眼鏡，眼里滿是驚訝。

兒子一整個暑假天天在家抱著電腦，玩那個什么英雄聯(lián)盟。

不管她怎么催，暑假作業(yè)是一點兒不動。

可往常的作業(yè)就算到了最后關(guān)頭，趙星河也是絕對不會寫的，張蕓了解兒子，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厚臉皮。

“小辰啊，你哥都知道寫作業(yè)了，你呢？”

趙星河著急忙慌地關(guān)門，把妹妹的哀嚎鎖在背后。

……

把小電驢的油門一擰到底，趙星河努力回憶著每一個和沈清夢有關(guān)的細節(jié)。

品學兼優(yōu)，長得很漂亮，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眼里只有學習，很無聊的一個女孩。

據(jù)同班女生說，沈清夢每次英語都能考一百四十幾的原因，是她上廁所的時候也抱著單詞書。

優(yōu)等生和差生之間有著天然的隔閡，縱使沈清夢比顧希熙白了好幾個度，趙星河也沒有接近過她。

更別提了解了。

幾乎每個男人的高中時代，都會有這么一個白月光，單馬尾齊劉海，初戀臉，笑起來很甜。

趙星河始終想不起來沈清夢笑著是什么樣子，他連把沈清夢當成白月光的念頭都沒有過。

比起來還是曾經(jīng)產(chǎn)生過“誤會”的顧希熙更好接近一些。

但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沈清夢會默默幫他擦黑板做值日？難道是校園霸凌？不對，吳老師說她只幫自己做過值日啊！

仔細一想，沈清夢身上有許多他從來沒有注意過的秘密。

但現(xiàn)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商貿(mào)大廈到了。

大廈里電梯上上下下，趙星河看了一眼時間，四點四十七分。

他沒再等待，咬咬牙從旁邊的樓梯跑了上去。

整整二十五層樓，趙星河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跑到頂層，推開門的時候他大口喘氣，喉嚨里幾乎要噴出火來。

“你不要過來！”

入耳的是女孩撕心裂肺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