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彭城絕絕子”在小嘍啰面前盛裝出場的時候。
西城,段街,626號。
一座看似稀疏平常,名義為一名姓白的江南富商所有,占地約有三畝的宅院中。
手上握著折扇的白立行將一包紙包藥粉,交到了粗布雜役打扮男人手中。
“記住,務必要在明天下午三點到晚上九點這個時間區間讓他們吃下去,上玄散才能在關鍵時間發揮作用。”
和白立行相比,那名穿著打扮看起來和田間老農沒有任何差別的錦衣衛小旗,接過了名為上玄散的藥粉,沉默的點了點頭。
他沒有做下任何保證,只是動作嫻熟的將東西收進了內兜中妥善放好,接著用那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白立行,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后還是咬牙開口問。
“千戶大人,我們的大明國……不會再亡了,皇上是真正的真龍天子,對嗎?”
聽到這個問題,身為玄宗親傳弟子,錦衣衛總署千戶的白立行應該比任何人都毫不猶豫的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
然而,在他對視上這名為從出生便一直為那個大明國,為那個從未見過一次的大明皇帝奉獻自己的錦衣衛小旗,一眨不眨,眼巴巴看著他的眼神時。
平時只要想,什么話都能說,什么謊都能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白立行在這一刻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無法從他喉嚨中吐出來。
就在這樣沉默的四目相對中,年長滄桑的小旗眼神中的目光越來越失望,越來越迷茫,最后主動低下頭,說了句:“我明白了。”轉頭就要離開的時候。
白立行深呼吸了一口氣,忽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頭,他的目光格外認真。
“你知道我師傅嗎?”
錦衣衛小旗被這個問題問的有些錯愕,他喃喃道。
“聽說您的師傅是......大學士?”
“他是玄宗掌門,文淵閣大學士,太子太保,定國公,帝國內閣第一任首相!十國亂明時,他是唯一在和洋人作戰中取得過勝利的大明國人!西域動亂時,他抬著棺材出征,讓這片土地沒有名義上四分五裂!”
“全天下只有他一名七等修行者,他護佑著明國龍脈,也是他親自找回了當今天子,如今三造大明!”
“他告訴過我,從古至今,這片土地上沒有一個朝代能像我們的明國那樣傳承五百六十年之久!也從來沒有一個朝代能像我們這個國家一樣,經歷過三次滅頂之災,又能三次新生!”
“我們的國不會亡!我們的陛下就是真龍天子!我們會平息叛亂,趕走洋人,重新變回那個四夷俱服,萬邦來朝的大明國!”
那名錦衣衛小旗最終走的時候,原本略顯佝僂的腰桿都比以往變得更加挺拔了一些。
他看起來就像是年輕了十歲,臉上再也不是那樣的沉悶與麻木,甚至嘴角都揚起了笑容。
只是在他離開后,白立行卻呆愣著,癱倒在了地上。
就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一樣,他呼吸粗重,四仰八叉的躺下,任由那身造價昂貴的洋裝變得骯臟不堪。
可天空高懸的那顆太陽是那樣刺眼,白立行用手一點一點的將他那從不離身的折扇掰開,接著將扇子蓋在了臉上,擋住了光,也擋住了怎么也克制不住流下來的兩行淚。
他呢喃道。
“師傅啊......弟子不孝......”
光影打在了扇面上,讓那層純白的紙張變得微微透明起來,而在這一刻才能隱約的看清。
那把折扇的夾層中有著一行小字——
【日月山河永在】
......
福音歷11月1日,巷子中密謀的兩人做出約定的當天。
茶館的布幌子被風吹得卷了邊,張全翹著二郎腿坐在門檻上,后槽牙咬著半截草莖。
這人身形枯槁如餓殍,偏偏眼珠子轉得活似油鍋里滾動的銅錢,盯著茶客荷包滴溜轉。
作為南城這片地方有名的閑漢,他是典型的潑皮無賴。
吃喝嫖賭,雞鳴狗盜,只要能賺錢,能享樂的活,就沒有他不干的。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如果窯子能對他老娘出價,他連親娘都能賣進去!
而就在他剛從賭場輸光了全身的錢,死皮賴臉想要在茶館蹭碗茶喝,卻未能如愿時。
拐角兩個小叫花的耳語,忽然讓他豎起了耳朵。
“那位姐姐是真漂亮,就畫里走出來的人一樣!”
“聽周圍人說,她是跟著家人從南邊來尋親的,就在彭城待幾天。”
“那她最好快點走,菜市的那個王六你知道嗎?”
“那個混球?”
“對!我今天從他家路過的時候,聽到他正在和他那幫狐朋狗友商量,說如今占領彭城的老總里有一個大人物特別喜歡美人,他們想要把那個姐姐的消息賣過去,說是能領到一大筆賞錢!”
“他比癩皮狗都要壞!”
“呸!你這話都侮辱了狗!”
就在兩個臉上滿是臟污,讓人看不清面容的小乞丐躲在角落八卦的時候,一道陰影忽然遮住了陽光,走到了他們身前。
張全此時眼睛都有些發紅!
他以往從沒像今天這樣在賭場里輸的這么慘,滿腦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去搞錢。
結果沒想到在兩個全身上下肉都沒幾兩重的小乞丐這,聽到了一個發大財的法子!
他猛然揪起了其中一名小乞丐的衣領,惡狠狠的,用仿佛能吃人的眼神露著滿嘴爛黃牙逼問道。
“你說的那個美人,她在哪!”
小乞丐像是被嚇傻了,只是不斷掙扎著,話都說不出去。
直到張全那骨瘦嶙峋的拳頭舉了起來,下一秒就要砸在他臉上的時候,另一個小乞丐才沖上來緊緊抱著他的胳膊,哭喊道。
“別打!別打!那個姐姐在伊莊東南三里外的廢黃河沿,那里有棵大柳樹,她就在柳樹旁的親戚家!”
張全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
但他沒有立刻就放人,而是在兩個小乞丐身上搜了兩遍,都沒找出半文錢來后,才氣哼哼的將人扔到地上。
“討飯都沒用,大明國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小的,才亡的!”
罵罵咧咧的說完,他就疾步向北城奔去。
如今他滿腦子都是要趕在王六之前發大財,再去賭場把自己輸的重新贏回來!
根本就沒時間,也沒想過要進行什么求證。
而就在他離開之后,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昌順攙起呲牙咧嘴揉臀的周三,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