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寒冷的柏林。

二月份的洛杉磯就溫和很多了。

這里屬于地中海氣候，相當于歐洲的馬德里或者羅馬，四季宜人，陽光充足，即便在這個最潮濕的季節，也沒有國內回南天時那種濕噠噠的感覺。

鄭錢走出機艙，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與《梅蘭芳》劇組發生齟齬后，他果斷放棄后續行程，沒有參加閉幕式典禮，十二號處理完一些手頭事務后，就提前離開了柏林，一行人兵分兩路。

夏安帶著小金熊回國，抓緊時間完成《調音師》的投遞準備工作，并監督另外兩個年輕導演的短片制作與投遞。

鄭錢則與栗娜轉道去阿美利加，見自己的股票經紀人。

至于‘她’的短片合集交易，有高額傭金的刺激，高盛歐洲的雇員們爆發出驚人的行動能力，在鄭錢飛機跨越大西洋上空的時候，就已經收到了卡爾的好消息，只等他落地后簽字。

“——于教授，這一路受您指點，真的感覺受益匪淺。”

臨下飛機前，鄭錢握著座位旁一個中年華人面孔男子的手，言辭懇切：“我真的非常希望您能接受邀請，擔任我們貓果樹影業的技術顧問……顧問費暫時按一年十二萬美元計算。如果您能領導一個團隊完成我們之前提到的‘排程軟件’，您個人可以獲得五十到一百萬美元的獎金，這些都可以寫進合同里的。”

鄭錢不惜重金邀請的這位教授名叫于凱，現在是西門子數據挖掘部門的資深研究員，對圖像檢索與文本挖掘都有很深的造詣。

兩人相遇其實也是巧合，于凱受邀來阿美利加給加州圣克魯斯學院的研究生們講授數據挖掘的課程，之所以降落洛杉磯，是為了去見一位老朋友。

在飛機上，鄭錢看到他在刷門薩俱樂部的考題，一時心癢，拉著栗娜一起也跟著做了一套。結果栗娜有兩道題沒做出來，鄭錢用時稍稍超限，而于凱則輕輕松松完成了全部題目。

有了交集，就有了談資。

幾人從門薩的考題漸漸聊到了人類智慧的極限。

在于凱看來，人類的智慧是有極限的，但人類通過智慧創造的可能是無限的，他舉了兩個非常現實的例子，IMB的深藍與通用去年新開發的無人駕駛汽車CMUBoss。

“一個人的智慧始終是有限的。”

這位西門子的專家盡量用簡潔的話語向身旁兩個門外漢解釋著自己的愿景：“人類智慧的未來在于‘互聯’，我們可以暢想的未來里，把深度神經網絡放置在芯片中，也就是機器人的大腦芯片，實現從萬物互聯到萬物智能……只不過這個應用場景落地很難，目前我能想象到的最現實的長周期、大場景的可能，就是像CMUBoss那樣的無人駕駛汽車。”

對于這個判斷，鄭錢不能更贊同了。

只有栗娜同學表示懷疑。

“——萬物智能什么的太遠了。”她拍了拍膝蓋上的筆記本，嘆了一口氣：“我只奢望在那之前，能早點出現一款軟件，幫我們這些小助理解決日常的很多瑣碎工作。”

“怎么說？”于教授來了興趣。

“唔，就比如我們老板拍電影吧。”

栗娜舉了個小栗子：“我在旁邊協助的時候，需要時刻關注劇組里每個人的工作進度，劇本稍微改動一點兒，從分鏡頭腳本到物料準備、到演員服道化的時間與安排、再到燈光美術等其他部門的準備等等，所有環節都要跟著變動——倒不是什么難事，就是千頭萬緒，非常機械與瑣碎，又很容易出錯的工作。如果能開發一個系統，同步劇組里每個人的工作進度，任何變動都會對日程表進行實時調整……那可太美妙了。”

“——聽上去有點兒像西門子給醫院開發的病歷系統。”

于教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同步更新、同步調整……甲醫生和乙醫生對某個病人的診療病歷都會保留，還會存留修改痕跡……其實這類軟件有個名字，叫‘排程軟件’，很多工業企業都有類似應用，屬于工業化管理軟件……只不過你們要求的這個系統更復雜一些。”

鄭錢瞇著眼，想到了某種可能。

“——如果要開發這么一套系統，大概需要多久，多少錢？”他忽然開口詢問。

這一次，教授猶豫的時間更久了。

“針對某個場景下，從無到有開發一套軟件向來比較困難……”他含糊著，沒有立刻給出準確的數字：“即便只是達到簡單應用的程度，第一階段大概就需要一千萬以上吧……”

“——倒也不算從無到有。”

栗娜忽然打斷道：“據我所知，好萊塢很早以前就有一套軟件，叫Movie Magic Scheduling的，就能實現類似的功能……”

“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鄭錢撓了撓頭——似乎是選修課聽過？他有些不確定，雖然他在學校里好好學習，但并不是所有知識點都能過目不忘。

于凱的表情則有些微妙。

他已經知道鄭錢與栗娜的身份了，所以這件事就顯得愈發有趣——身為小金熊獎得主的導演不清楚那個一聽就與電影有關的軟件，反而他的小助理卻知道。

鄭錢倒沒有感覺面子上掛不住，只是好奇這種事情栗娜怎么知道。

“——年前公司招人的時候，我去你們學院影視技術系轉了轉，聽那邊的人談過這套軟件。不過國內沒有漢化版，而且價格也挺貴，所以沒人用……這套系統出來都十幾年了吧！”

“影視技術系？那我確實沒去過。難怪不知道。”

鄭錢撓了撓頭，嘆了一口氣。

大學幾年，他除了學習就是忙著攢劇本，社交幾乎壓縮到了極限，除了個別社牛分子能強行擠進他的小圈子，班上同學恐怕有一半都沒跟他搭過話。

不過現在知道也不遲。

“——恰好，這次來加州，如果時間有富裕，我們可以去好萊塢那邊看看，能不能現場觀摩一下Movie Magic Scheduling的應用。記得讓高盛的人安排一下。”

他轉頭叮囑了小助理一句。

栗娜則熟練的記錄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