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瓔不再多言,素手輕抬,將令牌與魔晶穩穩交予霜星。
霜星撇了撇嘴,滿臉不耐地接過:“好了,積分已經錄入了。”
話音剛落,便漫不經心地將令牌甩了回去。
這份異樣,自然沒逃過時瓔與來財的眼睛。
來財好奇地從時瓔身后探出腦袋,嘰嘰喳喳道:“不就是扣了一個月俸祿嘛,下次注意點不就好了,好歹是個掌事呢,這么垂頭喪氣做甚。”
“來財,不得無禮。”時瓔趕忙拉住口無遮攔的來財。
霜星白了來財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個小貓妖,你懂什么。”
說罷,便低頭專注地整理起卷軸,不再理會。
來財還想爭辯幾句,見時瓔輕輕搖頭示意,只能氣鼓鼓地閉上了嘴。
時瓔神色認真,開口問道:“如果我接了任務,有其他人幫助我完成了任務,會有什么影響?”
霜星雖心情不佳,仍耐心解釋:“這要看是閣內成員還是不是,如果不是閣內成員,那就沒有任何影響,如果是閣內成員,那么任務積分將平分給兩個人,除非其中一人自愿放棄積分。”
時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退到一旁與景珩低聲商議。
霜星余光瞥見二人交頭接耳,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雖沒聽見什么,但直覺覺得這兩人在謀劃什么。
沒過多久,時瓔便走上前,說道:“我要接任務,他同我一起,自愿放棄任務積分。”
霜星咬了咬牙,擠出幾個字:“可以。請這位小兄弟將令牌給我看一下。”
景珩神色淡然,隨手將令牌拋了過去。
霜星接過令牌掃了一眼,沉聲道:“他目前是丹虹層級,如果主動接任務的話,任務難度會上升至丹虹級別。你考慮好了。”
說完,便將令牌重重扔回給景珩。
時瓔側首看向景珩,目光中帶著詢問。
景珩回以一個堅定的點頭,時瓔這才轉回頭,語氣沉穩地回應霜星:“考慮好了。”
霜星眉頭皺得更緊,臉上的不悅幾乎要溢出來,他沒好氣地將卷軸甩到時瓔面前:“自己看吧。金輪任務最高積分二百。”
時瓔伸手接過卷軸,指尖快速翻動,目光在密密麻麻的任務列表中搜尋,專挑積分高的任務查看。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霜星:“一次只能接取一個任務嗎?”
霜星雙臂抱胸,語氣冷淡:“一次最多同時接三個任務。但丑話說在前頭,同時接多個任務,任務期限可不會因此延長。”
時瓔輕頷首表示明白,繼續專注地翻看著卷軸。最終,她敲定了三個任務:
【任務一:前往穹頂山搜尋并殲滅藏匿其中的魔族,任務積分五十,任務難度,易】
【任務二:解救被魔族扣押在萬靈城外五十里村莊的妖族,積分一百五,任務難度,危】
【任務三:深入魔域邊界的霧林,采摘三十株血靈草,積分高達二百,任務難度,高危】
【三個任務的期限均為十日】
一旁的來財一看到“穹頂山”三個字,瞬間來了精神,眼睛亮晶晶地湊過來:“我們是不是先做任務一啊,穹頂山我老熟了!”
時瓔笑著彈了彈來財的腦袋:“就知道你心急。那我們先走了。”她轉頭向霜星打了聲招呼。
霜星只是隨意地應了一聲,微微頷首,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待時瓔三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長廊盡頭,霜星緊繃的脊背驟然放松,整個人癱軟著趴在桌上,額頭重重磕在木質桌面發出悶響。
他盯著空蕩蕩的任務大廳看了會兒,突然坐直身子,飛快抽出時瓔的任務卷宗,執筆將原本十天的期限改為十五天,動作帶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除了第一個,挑的全是高難度任務......別把自己折騰死了。”
喃喃自語間,羊皮紙上的墨跡被指尖蹭得暈染開來。
與此同時,城郊客棧內,時瓔三人圍坐在油燈下簡單商議行程,最終決定養精蓄銳,明日破曉便啟程。
時瓔也發現了令牌中任務期限調整為了十五日,但只當是閣內調整的,并未多想。
待來財打著哈欠鉆進被窩,客房內很快響起均勻的呼吸聲。
而隔壁房間,景珩倚著雕花窗臺,月光為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銀霜。
他將拾來的竹葉抵在唇邊,清越的曲調潺潺流出,在寂靜的夜里蜿蜒成溪。
時瓔本就因大長老的安危輾轉難眠,忽被這樂聲驚動。
她小心翼翼挪開來財蜷在自己腰間的手臂,輕手輕腳走到窗邊。
涼風吹起她鬢邊碎發,笛聲里藏著化不開的愁緒,勾得她眼眶發燙。
想起生死未卜的大長老,又憶起記憶里缺失的親人,酸澀的情緒翻涌而上,為何自記事起,她便如同無根的浮萍?
就在她怔神時,笛聲驟然截斷,余韻在空氣中消散。
時瓔輕輕嘆了口氣,掖好被角重新躺回床上,窗外的月光依舊溫柔地灑在屋內,為這場未說出口的心事披上薄紗。
晨光刺破云層時,時瓔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瞧見來財已經變回人形,正頂著一頭亂發,團子似的縮在被窩里嘟囔:“這么早啊,我想再睡會兒呢......”
“不許再睡了!用過早飯就得往穹頂山趕。”時瓔俯身揪住來財軟乎乎的臉頰,輕輕捏了捏。
“知道啦知道啦!”來財裹著被子打了個滾,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發梢還翹著幾根不服帖的呆毛。
時瓔忍俊不禁,將蒸籠里的包子擱在桌上的碟子里:“記得吃,我給景珩送一份去。”
晨光透過窗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利落的身影,轉瞬便消失在房門之外。
她抬手叩響景珩的房門:“我給你送早飯來了。”
“進來。”屋內傳來沙啞的回應,尾音像被砂紙磨過般喑啞。
時瓔推門而入,只見景珩倚著窗邊,蒼白的月光仿佛還殘留在他眼下的青影里,整個人像是浸在霧里的孤舟。
“嘗嘗剛買的包子。”時瓔將蒸籠放在桌上,“昨晚的曲子......是你吹的吧?怎么一夜沒合眼?”
景珩垂眸盯著蒸籠里騰起的熱氣,喉結動了動:“嗯。”
簡單的一個字,卻像帶著晨露的秋葉,沉甸甸地墜在兩人之間。
時瓔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吃完歇會兒,出發時叫你。”
景珩點了點頭。
時瓔邁進自己房間,見來財正鼓著腮幫子大快朵頤,笑道:“吃完就把東西收拾妥帖,等景珩準備好,咱們即刻啟程。”
來財含著半塊包子,含糊應了聲:“知道啦。”
話音未落,門外已傳來叩門聲。
“收拾好了嗎?該走了。”景珩催促著。
“催什么催!”來財把食盒重重一放,嘟囔道,“就不能讓貓消停會兒。”
景珩挑眉,毫不留情地調侃:“你這小貓,整日貪睡賴床,難怪修煉總沒長進。”
來財頓時炸了毛,瞪圓雙眼正要反駁,時瓔趕忙站到兩人中間,溫聲道:“好了好了,趕路要緊,別再拌嘴了。”
來財氣鼓鼓地扭過頭,重重“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三人匆匆用過早飯,便朝著穹頂山進發。
來財化作原型,輕巧地躍上時瓔肩頭,毛茸茸的尾巴歡快地甩動著:“山后頭有片野莓林,我年年都去采果子,閉著眼都能摸過去!”
景珩手持長劍,寒芒映著晨光,步伐沉穩地走在隊伍最前方。
他目光不斷掃過兩側草木,劍脊微微顫動,似在感知著周遭異動,周身緊繃的戒備姿態,讓空氣都染上幾分肅殺。
“不對勁啊!”來財蹲在時瓔肩頭,胡須不安地抖動著,“往日這片林子到處都是貓族蹤跡,如今竟連半個人影都瞧不見。”
隨著深入,山霧愈發濃重,潮濕的霧氣裹著腐葉氣息鉆入鼻腔。
來財突然“嗖”地躍上樹枝,雙耳筆直豎起,周身毛發炸成蓬松的毛球:“前方有動靜!”
時瓔和景珩瞬間屏息,默契地隱入巖石后。
透過霧氣,只見二十步外的空地上,七八個形似貓妖的身影正圍著火堆談笑,跳動的火光將他們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其中一人抬手撥弄木柴時,袖口滑落,暗紅魔紋在火光中若隱若現。
“是魔族。”景珩壓低聲音,劍身泛起紅色微光,“他們偽裝成貓妖混了進來......”
話音未落,那些“貓妖”動作詭異地齊齊轉頭,渾濁的豎瞳穿透霧氣,直勾勾鎖定他們的藏身之處。
“小心!”時瓔一個翻身躲過了“貓妖”的影爪。
她腿上的月軌瞬間亮起,無數尖刺如金絲般飛射而出,在地面上射出一道道光痕。
一只魔族率先變回原形,其他魔族也紛紛褪去偽裝,身上的黑毛根根倒豎,不難看出是魔族中善偽裝的魘族,兩顆尖牙直直戳出嘴角。
為首的一只魔族化作一團裹挾著刺鼻腥味的黑影,朝著時瓔凌空撲來。
景珩手中的利劍瞬間出鞘,劍身上赤紅色的火焰熊熊燃燒。
他向沖著時瓔飛來的魔族砍去,接著手腕用力一揮,一道滾滾熱浪的烈焰光刃朝著另外幾只魔族砍去。
火焰與空氣摩擦,所到之處,魔族的身軀被灼得冒出陣陣黑煙,凄厲的慘叫在空中回蕩。
來財不甘示弱,她快速地從袖口掏出符紙,定身符和風刃符齊齊飛出。
定身符精準地飛在了一只魔族的額中,那魔族瞬間如被點穴般,四肢僵硬,動彈不得。
風刃符則化作一道道青色的利刃,呼嘯著割向其他魔族,轉眼間,魔族便被割得遍體鱗傷,癱倒在地。
三者合力,這些魔族發出最后一聲絕望的慘叫,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空中。
時瓔微微喘息著,將腿上月軌光芒收斂,從戒指中拿出那枚令牌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一抹疲憊的笑意:“任務一完成!”
景珩默不作聲地擦拭劍鋒,劍身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
“先找地方歇腳,養足精神再繼續。”時瓔揉了揉發酸的手腕。
來財立刻來了精神,原地蹦跶兩下:“我知道!一家客棧的燒雞外酥里嫩,咬一口連骨頭都入味的很!”
一行人循著青石板路來到客棧門前,來財突然定住身形——那熟悉的背影,還有腰間晃動的錢幣串,分明是自己的死對頭一謝遲。
“謝狗!”來財箭步沖過去,毛茸茸的爪子拍在對方肩頭,“果然是你!不在山上照顧師傅,偷溜出來干嘛去?”
謝遲猛地轉身,藍寶石般的瞳孔微微收縮:“笨貓?我去萬靈城辦點事兒。倒是你,跑出去這么久,終于舍得回來了?”
“我和朋友來做任務!”來財拽過時瓔,尾巴歡快地搖晃著,介紹著:“這是謝遲,我們都是師父撿回來的,算得上是我兒時的玩伴”
時瓔含笑點頭致意,謝遲卻只是匆匆頷首:“我趕時間,先走了。你別總在外面胡鬧,既然回來了就回去去看看師傅(罵不死你)”
“哼!師傅最疼我!可不像你~”來財昂首看著謝遲,待謝遲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才耷拉著耳朵跟隨時瓔進了客棧。
巷口陰影里,謝遲低頭看了眼自己內襯里的令牌。
他最后回望一眼客棧方向,喉結滾動咽下欲言又止的話,轉身隱入濃重的夜色。“暫時還不能讓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