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向佛瞬間發愣,馬上醒悟過來,面前這位,或許在西洋待的太久,又傷過腦袋,聽不明白人話,問這個問題倒也能原諒。
就笑著說:“是的是的,還望先生能不吝賜教。”
“這是我應該做的。”李佑民認真的回應。
“無論事前的策劃多么精心,每個罪犯都會在犯罪現場,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跡,這些痕跡的共同特征,就是與日常生活相矛盾。”
“找到它們,仔細分析形成這些痕跡的原因,就能抓住罪犯的蹤跡。”
“這件竊案最不合理的地方,是整間屋子過于齊整。”
“整間房內,除了失竊的樟木箱子被打開過,其他各處,都沒有被翻找過的痕跡。”
“這一點,給我們帶來了兩個提示。”
“首先,竊賊在動手前,很清楚屋內的環境,并且知道錢財隱藏在哪里,能做到直奔目的,不擾其他。”
“其次,竊取財物時,他的活動范圍,只在樟木箱周邊很小的范圍,甚至沒有進入屋內。”
屋里幾人彷佛在聽天書,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實在忍不住疑惑,邵記者開口:“李先生,我不是質疑您的推斷,只是……,您說的這些,有什么證據嗎?”
其余幾人雖然沒有開口,可對邵記者的提問,也是心下認同,就齊齊的望向李佑民。
李佑民沒有回答,只用眼睛示意,讓他們看向窗外。
幾人順著他看去,什么都看不出來,正在疑惑間,窗臺上“啪”的一聲響。
眾人都眼見的,有短短的一節毛竹頭,落在窗外的窗臺上。
大家靠近去看,見窗外毛竹的另一端,杵在樓下小菜地上,李大力叉腰站著,咧嘴露出口白牙,正仰頭對眾人憨笑。
李佑民對他招招手。
回頭又招呼劉花子和顧向佛,指著窗戶插銷處細微的痕跡,以及玻璃上的幾個指印,讓他們仔細觀看。
兩個警察,雖然不是什么大偵探,基本的勘查經驗卻都不缺。
俯身近前,細細觀察片刻,就看出這窗戶的窗銷上,有被人用利器撥弄過的劃痕;
而且,幾個零亂的指紋,留是在玻璃的外面;自然不是屋內人留下的。
兩人起身后,再不需要李佑民解釋,就已經明白,十有八九,竊賊就是從這里來的。
李佑民見兩人已經明白他的示意,不等他們說話,伸手打開窗戶。
先對兩警察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注意看毛竹的根部……”。
接著對李大力“啪”的打個響指。
馬上李大力抱住毛竹,一吸身,就要向上爬……。
“停,”隨著李佑民喊停,毛竹的根部,很是明顯的陷下去了一段。
等李大力提起這竹子,眾人明顯看見,它和邊上類似的那個坑相比,兩邊差距明顯。
再看看李大力的身形,大家自然的就明白了,李佑民想表示的意思。
……
到這時候,樓上幾人的腦中,已經能猜想出,竊賊的整個偷竊過程。
一個矮小瘦削的竊賊,用一根毛竹靠在窗臺,爬上來后,從外撬開窗銷,打開窗子。
打開窗戶后,賊人不用落地,只要趴在窗前的繡臺上,就可以打開樟木箱子,輕易的取走箱內藏著的大洋,再沿原路返回樓下。
最后,只隨意將毛竹扔到圍墻下后,就離開了。
……
兩警官眼神交流,各自沉默,沒有急著發言。
李佑民見他倆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稍待片刻,只好說:
“偵破本案,目前有兩條線索可追;一是在周邊仔細排查,尋找案發幾天內,瘦小男子是否出現在這附近。”
“如果有,就想辦法找到他,我猜想,這男子和這家里的人,一定有著某種關系。”
“二是在周邊排查,找到大概五天前,在這附近,有誰看見過帶著那根毛竹的人。”
見顧向佛沒開口,劉花子暗忖,看來這是送上門的功勞,依這位假洋鬼子的分析,找到竊賊應該不難。
想到這里,他沖著門外的警察吩咐幾句,轉身回來,面對劉寡婦,半晌不開口,只死死盯著她。
劉寡婦被他死死盯著,從開始的羞怯,逐漸變得慌張起來。
先是眼神躲避,等她想起向邵記者求助時,卻不知他早已被顧向佛趕出門外。
“知道你在箱子里藏錢的,都有誰?”劉花子緊盯著她問。
“我……邵記者應該知道。”
“還有誰見過,或者,你從箱子里拿錢有人知道?”
“王家阿姆,可能看見過的……”。
“嗯?這個王家阿姆是誰?現在在哪里?”劉花子加重語氣厲呵。
“王家阿姆是給囡囡找的保姆,一月前已經辭工不作了,說是要回去照顧自家的外孫。”
“她的家住在哪里?辭工后還有沒有來過?”
“她家住哪里我記不清了,我回娘家前,她確實來過,是要討個小衣裳的樣子,我就給她了。”
“她知不知道你幾時回娘家?”
“那是知道的,每兩個月,差不多的那幾天,我都會回娘家的。”
劉寡婦停了停,接著說:“王家阿姆在我這里做了兩年了,她當然知道的。”
“仔細想想,她家住在哪里?”
“啊呀……,這些事體,我平時是不管的……”。
小寡婦話罷,對上劉花子瞪過來的雙眼,忙低下盡力回想,片刻后,她遲疑道:
“好像……,隔壁家的保姆和王家阿姆,倆家地方離得不遠。她們有時會相互帶東西回去。”
……
打發出去劉寡婦,劉花子對著顧向佛和李佑民,忍不住的笑。
“這個王家阿姆實在可疑,等下我就去問清她家里的地址,明日一早就派人去,將她帶回來審問。”
顧向佛微微頷首,又看向李佑民:“李先生,您還有什么意見。”
李佑民聳聳肩:“這些事情就不需要我參與了,只是,在周邊尋找見過竊賊的調查,最好不要放松……”。
他本想提醒,不要放松每一條線索,想了下,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案子到這里,算是有了長足的進展,李佑民告辭后,便和李大力圍著閘北街道,繼續四處轉悠。
他計劃先在這里轉幾天,如果沒有收獲,再去別處看看。
另外,還要去拜訪下帕特里克醫生,順便去花旗使館,補辦個身份證明。
第二天,李佑民和李大力剛回到家門前,就被個警官攔了下來。
“李先生,”劉花子滿臉的沮喪和惱怒,“王家阿姆,昨日在家自縊了……”。
……
這個消息,讓李佑民聽的蹙起了眉頭。
“劉警官,能確定是自縊嗎?有沒有查過,她為什么會這樣做。”
“嗨……”
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劉花子手用力一揮,氣惱的大聲嘆息。
“我也希望不是,可是,嗨……”。
過了一會兒,斷斷續續聽完他夾雜著俚語咒罵的講述,勉強理清了這事的來由。
根據調查,大約3、4天前,有鄰居聽到,王家阿姆在家和人發生了爭吵,還有人說,他們聽到了打斗。
可是,除了確定與她發生爭執的是男人,鄰居們沒人看見過那人的樣貌。
昨天,在偶爾的情況下,人們發現她已經自縊。
甚至,劉花子帶人過去時,接到報警的警察才剛到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