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從小嬌生慣養,強忍著驚嚇,在棺材里躺了一個多時辰。
一路上想著,自己身上一板之隔就有個死人,要不是聽見外面兵士的檢查聲,她早已經嚇得哭鬧起來。
就這樣,等棺材打開,她已經哭的流不出眼淚了。
被人扶著,好不容易邁出棺材,歇了一會兒,才能忍著腿軟,站直身子打量四周。
剛看了幾眼,發現自己在一艘小小的炮艇上,這簡直都沒有圓明園里的游船大。
看自己被四處陰冷的鋼鐵圍著,頭頂上是黑黢黢的炮口,邊上的兵士都在猥瑣的盯著自己。
川島芳子,還在不停的催自己快點躲進船艙。
看著那黑洞洞的倉口,婉容實在忍不住,大聲哭喊著:“我不進去,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她突然這么一喊,把船上眾人都嚇了一跳,急忙四處張望,生怕被華國水警聽到,過來查看。
要知道,這種偷摸綁架前皇后的行為,如果被人發現,不管結果如何,說起來總是件丟人的事。
川島芳子一步沖到婉容身后,伸手捂住她的嘴,拖著她就向船艙進。
等終于把她拉進船艙,為了怕她再次鬧騰,干脆讓人叫來醫生,強行給她了注射鎮靜劑。
婉容活了這么大,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又驚又嚇、又累又乏。
被注射了藥物,很快人事不知的昏過去,倒也能讓她睡著恢復些。
安排好她,好不容易船開出來塘沽港,川島芳子也累得夠嗆,就回自己的船艙去休息。
半夜時分,心情緊張的川島芳子突然被驚醒,在黑暗中,她聽到有奇怪的聲音傳來,急忙起身,就出去查看。
在這艘小船上,很快,她就找到了地方。
聲音從婉容的船艙傳出,在那里,有個船上的軍官,正趴在婉容身上,像禽獸在蠕動。
看著眼前的場景,她猛然的被驚呆了。
她彷佛又一次看見,在自己剛成年的那一天,自己的養父就是像現在這樣,就這樣趴在自己身上。
看著眼前的景象,突然讓她有種奇異的快感,她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就這樣站在門外,一直仔細的看著。
直到那軍官離去,她都沒說過一句話。
手下看她一直在那里不動,終于大膽過來。
被驚醒后,她才示意,讓她幫著婉容整理,然后轉身回到船艙,開始安心的睡覺。
沒過多久,重光葵得到個讓她興奮的消息,前清的皇上、皇后,近日,已秘密抵達東北,帝國扶持滿洲國成立的準備,已經基本完成。
…………
陣陣呼喝聲,整齊威武。
在這冬日的清晨,坐在車里都很難抵擋濕冷侵人,可在前面,李佑民看著那一大片操練的……工人,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目測這里的工人數,大概快有四百人了,他們服裝統一,像是模仿軍裝的樣子,人人認真、個個投入,不少人頭上都有熱氣升騰。
前面帶隊的,李佑民一來就認出了,他就是那天萬國酒店的陳先生,四十多歲的年紀,一下下的動作,絲毫不見松懈。
背后那座小樓,看著很是普通,只是在上面掛了張巨幅的宣傳畫,畫上的義勇軍戰士,正拿著長槍,仇恨的對著倭國兵。
任誰看見這張畫,都不會懷疑,在下一刻,士兵手中的長槍,就會射出傾瀉怒火的子彈。
這是個什么樣的企業?這是群什么樣的工人?
李佑民看著眼前的情景,腦中一片混亂。
在警備司令部,他看見倭國間諜昂著頭,從這些荷槍實彈的士兵中間,得意的離開。
在簡陋的操場上,這些普通的工人,咬著牙用力操練,人人都在發出怒吼。
他實在無能分辨,到底那副畫面,是這國的真實模樣?
“那邊有倭國軍隊……”
趙飛虎拿著望遠鏡,突然對著西邊低呼。
李佑民接過來向那邊一望,果然,不遠的西邊也有家廠子,樓上寫著東華毛巾廠幾個字,樓上有座瞭望樓。
仔細看去,那瞭望樓里,有幾個穿倭國海軍陸戰隊軍服,還背著槍的士兵,正對著操練的工人指指點點。
透過望遠鏡,他們胡亂的揮舞手臂,偶爾還會跳幾下,好像也是在操練什么奇怪的體操。
李佑民等到工人們操練結束,帶著趙飛虎一起,去三友實業社拜訪。
“李先生,”三友社董事長陳先生,拿著名片客氣招呼,“請恕我眼拙,實在記不起以前我們在哪里見過。”
“陳先生,不必客氣,我們以前確實沒有過交往,不過在幾天前,您和鐘小姐的交談,我恰巧聽見了。”
“李先生,”陳先生面上有些發冷,“偷聽人交談,恐怕有些不磊落吧。”
“哈哈,陳先生知道嗎?那天我是一路跟著那位鐘小姐,才到了萬國酒店舞廳的,”他笑著說,“這樣看來,我也算不上是偷聽吧。”
聽他這樣說,陳先生暗自吃驚,不知對面這人到底是什么來頭,怎么話語間的意思,像是有什么秘密。
無奈遭遇亂世,自己只想做好實業,可不愿被牽扯其中,只是不知道,這人為什么會主動上門,難道自己無意中得罪了什么人?
李佑民看他半天無語,轉眼就明白了他的心思,難免有些歉意。
“陳先生,抱歉啊,今天過來是有些消息,想說給你聽,希望你能提前預防,避免上當。”
看他警惕的看著自己,干脆直接說:“想要收購你廠子的,那個鐘小姐,不是什么塘沽巨商家里的小姐。”
“她的真實身份,是前清肅清王的十四格格,后被送給倭國人作養女,現在是倭國間諜頭子土肥圓的手下。”
“她的倭國名字是川島芳子,為了轉移國際上對他們強占東北的不滿,倭國人有計劃在這里實行挑釁活動,她就是這些活動的負責人。”
“告訴你這些,是想提醒你,她在這時候和你談收購,有可能是別有用心,請陳先生千萬小心。”
“你說的是真的嗎?”陳先生驚愕不已,半天才問出這一句。
“我只是個生產毛巾的商人,我只想做些實業,這……這些和倭國人有什么關系?”
陳先生哪怕經商經驗再豐富,遇到現在這種情況,也止不住的驚怒氣憤、難以自抑。
“呵呵,陳先生,你知道嗎?”
“你組織工人們操練,墻上又掛著抵抗侵略的宣傳畫,你旁邊的倭國人,可是一直在看著呢。”
“那又怎樣,他們侵占東北,全世界都看見了,難道我說都不能說嘛?”
“唉,”帶著幾分敬意,李佑民嘆氣看著他。
“在餓狼的世界里,羊羔臨死前的哀鳴,都是對他們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