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幾句對話，巴德爾才明白，剛才就看見的那個屋子深處的人，原來是個書記員。

他眼睛快速眨動幾下，身體也微微后仰，雙手交叉著放到了腹部。

就在這時，他看見李佑民無聲的站起身，以為問話已經結束，他也想要起身告辭。

他的屁股剛離開方凳，就聽對面居高臨下傳來一聲喝問。

“失竊案當晚，閣樓上只有你一人嗎？”

突然的問題，讓姿勢別扭的巴德爾沒來由的感覺到惱怒。

“按照規定，守望只需要一個人……”

“你撒謊，你一直在撒謊，對這個問題的回答，你一直在撒謊，說，那天是誰在閣樓上面？”

巴德爾終于坐回方凳上，他抬頭委屈的反駁：“不，沒有，我說的都是真話。”

“呵呵，你剛才的每一句回答，都已經記錄在案，”李佑民回頭對趙飛虎命令，“我第一次問這個問題，他是怎么回答的？”

這時候，另一張桌旁的趙飛虎也已起身，馬上拿起記錄開始讀：

“是的，先生，按照規定，每一處閣樓守望，只需要一個人。”

“巴德爾，這是你的回答嗎？”李佑民盯著他問。

“是的先生，這是我的回答。”巴德爾回答的很快。

“我問你閣樓的人數，你給我回答執勤的規定，這說明什么？”李佑民一字一句的說，“這說明你在故意回避，為什么你要故意回避問題？”

“不，不是，”巴德爾急促的反對，“您這樣判斷過于主觀，不能說服別人。”

“呵呵，讀他的第二次回答。”

趙飛虎早有準備，馬上開始讀出來。

“先生，那天晚上，是我頂替其他守衛，在閣樓上守望。”

“呵呵，聽出來什么問題嗎？巴德爾副隊長……”

巴德爾的目光不再看向前方，李佑民清楚的感知到，他的視線一直在左右掃視，身旁的雙手也在不停的捏住松開。

“這次的回答，還是有意無意的避開，為什么你一直不愿意直接回答，閣樓上有幾個人呢？”

“每個人天生就會說謊，這是一種生存策略，只不過，大家又天生的厭惡謊話，因為謊話被揭穿，自己要承受嚴重的損失。”

“所以，在這種矛盾的情形中，每個人在說謊時，會不自覺的有各種各樣的回避性行為。”

“巴德爾隊長，你身為莊園守衛隊的一名領導者，兩次回答相同的問題，都給出回避的答案，你要怎么解釋？”

“我，我沒有，我沒有回避……”巴德爾低著頭，還是忍不住喃喃低語。

“呵呵，第三次他是怎么回答的？”

趙飛虎的聲音馬上響起。

“按照規定，守望只需要一個人……”

……室內一陣沉默。

李佑民又坐回桌后，低沉著聲音，開始說話：“我猜測一下，待在閣樓上的另一個人，停留的時間并不太長。”

“我猜測，那人很有可能，是在半夜三點之前離開的。”

巴德爾抬起頭，眼神有些慌亂。

“這沒什么特別的，半夜行竊，十有八九都會選在三點左右，因為這個時候，是大多數人睡覺睡得最深的時候。”

“接下來，就要請你告訴我，離開閣樓的這個人，是不是竊賊？”

“不，不是……”巴德爾猛地站起身，擺手連聲否認，可馬上就意識到什么，急忙停聲。

“呵呵，到現在還能隱瞞嗎？說，到底是誰和你在閣樓里？”李佑民厲聲喝問。

“是，是菲莉……”巴德爾無力的說出個名字。

“菲莉是誰？”

“她是莊園里的女傭。”

“她為什么會去閣樓，你們在上面干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可這段還是想聽他細說。

“菲莉是我的情人，當天我一個人在上面值班，她就上來和我幽會……”

“她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大概是兩點鐘左右，”巴德爾的神情沮喪，“當天晚餐的時候，我多喝了幾杯，菲莉十一點來的，到一點多的時候，我就感覺非常的疲憊，過了一段時間，她就離開了。”

看他委屈的表情，李佑民忍住笑意，讓門外等著的小林去找詹姆斯先生。

等他到來，簡單幾句說明事情的來由，巴德爾被帶走到別處。

很快，菲莉被帶了進來。

“失竊案發生的當晚，你在哪里？”

眼前的女傭，普普通通沒什么特別，她拘束的坐在那兒，雙手夾在腿間，完全沒有高檔女傭那種，經過嚴格訓練養成的姿態。

“先生，我在休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撒謊，當晚你到底去哪里了？”

“我，我……”菲莉面色發白，咬著嘴唇堅持著什么都不說。

“你和巴德爾是什么關系？”

李佑民話音落下，菲莉瞪大眼看著他，忽然感覺身子軟下來，整個人都委頓到方凳上。

過了一會，她才喃喃開口：“那天晚上，巴德爾在閣樓上執勤，我偷偷的上去找他約會……”

“你是幾點上去的，又是對會兒你開的？”

“十一點，我等宿舍里別人睡著以后，才上去的，不到兩點鐘，我就回到宿舍了。”

“你們宿舍有幾個人？你離開又回來，她們不知道嗎？”

“哦……她們有可能知道，宿舍里有三個人，在以往，有時她們半夜也會離開……”

呵呵，看樣子，這種事發生過不是一次兩次了，算了，還是留給詹姆斯先生去頭痛吧。

李佑民想了想，又問：“那天只有你一個人離開嗎，你回來的時候，她們在不在？”

“是的，先生，我回來時她們都在。”

“你從閣樓下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情況？”

菲莉低頭想了想：“沒有什么發現，閣樓距離我們的宿舍很近，離開巴德爾，我很快就回去了。”

……

接下來，一個個的問話，整座別墅有二十多名守衛，男女傭人超過三十人。

每個人問話時間不少于二十分鐘，直到下午四點多，才問過不到二十人，其他人只能放在明天再問。

經過這大半天的詢問，倒是基本能確定，這次失竊，幾乎能排除內外勾結的可能，至少在作案時，應該沒有內部人員參與。

等他把這個推測講給洛克先生，他臉上的表情，又開始變得糾結。

忙碌了一天，李佑民餓的夠嗆，也不愿意等到晚餐時間，當場就要求詹姆斯準備些食物。

幾個人匆匆吃完以后，就提出告辭。

見他要告辭，洛克像是有些失望，忍不住提醒他：“李先生，你還記得我們打的賭嗎？”

“哈哈，洛克先生，你放心，我們回去準備一下，到時候我會回來的。”

“好吧，記得你的話，不要讓我這個莊家失信。”

洛克先生放心了，也指著他開起玩笑。

“咦，你這話提醒到我了，”李佑民俯身向前，壓低聲音，悄悄問，“現在賭注有多少了？押我贏的有多少？”

他問話時，神情既緊張又滿帶希冀的樣子，看的洛克先生突然放聲大笑，連他身后的詹姆斯先生也不禁莞爾。

等他笑聲停歇，洛克先生好像有些困惑。

“李先生，除了你的那些個手下，還有另外一個人押你能贏，你知道他是誰嗎？”

“咦，還有這事……”李佑民在腦子里快速過了一遍這幾天的情形，他試探著問，“或許，是安德魯隊長。”

洛克和詹姆斯相互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詫異。

“李先生，請你告訴我，安德魯為什么會認為你將贏得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