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壞的情況出現了。

審訊室門外，已經過去三十分鐘，里面正在審第二個人，剛問了幾句，李佑民就開始搖頭。

這些巡捕的審問，簡直就是在做樣子，看來和自己想的一樣，這些人個個都是老油條，最擅長明哲保身。

里面被審的人大叫大嚷，審問的和聲細語，無奈的長嘆一聲，李佑民知道，再看下去也沒有結果，干脆轉身離開。

轉過一個彎，剛好遇見劉華志的手下，問了下，才知道藤野醫生和洋貨行老板都帶來了。

這里面的對話風格，平和有禮貌。

“藤野先生，這幾日因為失去你的消息，租界巡捕房派出大量人手尋找，大家都很為你擔心，幸好今天你突然回歸?！?

“今天請你過來來，是想了解下，這幾日你的行蹤，是否有被困在某處而無法回歸的苦衷？”

“實在抱歉，我個人萬分感謝各位警官為我付出的辛苦，這次所謂的失蹤事件，完全是手下人冒失造成的，對此，再次深切的表達我的歉意。”

“這幾天，我只不過是應好友所約，臨時意動，拋下繁瑣的工作，去四處游玩，放松下心情而已?！?

“并沒有人們猜測的不好的事情發生，現在我的心情非常愉快?！?

“藤野先生，請你誠實的回答，你這滿面憔悴，帶著兩個黑眼圈的樣子，實在和你的描述相差甚遠?！?

有個巡捕忍不住，語氣中帶著些諷刺。

“啊，呵呵，您看出來了，抱歉抱歉，難得有這么個機會拋下工作，可能有稍許的放縱，實在是讓您見笑了?！?

我去，這可真夠放飛自我的……

抬眼對上邊上巡警的苦笑，搖搖頭懶得再聽下去。

看樣子，這些人有恃無恐，對自己被抓以后的說法，都應該提前準備過。

一路思索，李佑民也想不出什么辦法，只好找顧向佛商量下，看他有沒有什么辦法。

出乎意料，顧向佛一點沒有著急的樣子，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正在悠閑的品茶，桌上的電話像是被人拔了線，再沒有上次來時，響個不停的景象。

“老顧，你怎么一點不急？”

顧向佛給他倒上茶，又示意下菜悠悠道：“急什么，事情都辦妥了，有什么要急的？”

“你……”李佑民剛一張嘴，卻發現站在他的角度，這件事現在的樣子，不說完美結案，也算得上皆大歡喜了。

人找到了，都沒出事，是被人綁架還是外出游玩，又有什么關系。

“大古石基一過來就說了，他在那里不是被人扣押，他只是借朋友的地方，想獨自進修幾日。”

“剛才上面已經打過電話了，命令盡快處理，早點把人都放了?！?

“……又白忙活一場?！崩钣用駳鈵赖谋г?。

“嗯，”自忖非常了解他的顧向佛，聽到這聲抱怨，登時坐直身子，仔細看著他問，“有什么事體是瞞著我的？說說看，未必不能補救?！?

這表態不對啊，看他目光炯炯的樣子，好像是在懷疑自己。

“那有什么事情，這幾天的事你都知道的，我只是可惜不能找到幕后的大BOSS。”

“看你說話的樣子，就不老實，”顧向佛也沒指望他能說出來，只盡力勸道，“現在外面亂的很，就你和花旗領館的關系，大家安安心心的掙錢多好，干嘛要多生事端。”

“啊呀，你這話說的，未免就是在冤枉人了，”瞪大雙眼，李佑民一點都不客氣，“你說說看，自從你認識我以來，哪件事是我故意的，不都是別人惹我的嘛?！?

“既然事情落到了頭上，你說要我怎么辦？總不能任人欺負吧……”

顧向佛看著他，還真的在那邊認真回想……

這人簡直不懂人情，換做別人，肯定會順著這番話，就勢安慰一番，說幾句好話，大家都愉快多好。

“嗯，好像別人惹到你是多一些，好吧，這次的事也多虧你幫忙，剛才我也請示過，上司同意給你發一筆獎金鼓勵?！?

說話間，他拉開抽屜，拿出張銀票：“鑒于巡捕房特別顧問李佑民的辛勤付出，特此獎勵100大洋……”

看他聽到獎金數的表情，顧向佛說不下去了：“你這是什么樣子，雖然錢少一些，可是……嗨，算了，你要不要吧?！?

看他鄙夷的表情，實在被他氣到，舉手就要把銀票放回去。

“別，”話響的同時，手上一空，銀票已經被李佑民奪走。

這件失蹤案，到現在為止，雖然沒費多少時間，可一路辦的糊里糊涂，最后又是這么個憋屈的結果。

李佑民和顧向佛表面沒事，實際上，心里都非常生氣。

他插科打諢的，故意和老顧鬧這一場，也算是借機排解一二。

這時候，他才拿出兩張名單遞給老顧：“你幫忙看看，這是我在那樓里找到的?！?

顧向佛接過名單，來回看過幾遍，面上逐漸嚴肅起來。

“三個失蹤的，都在這張名單上面，你看見了嗎？”

見李佑民點頭，不等他說話，老顧拿起另外一份名單。

“這上面的大多數人，雖然我不認識，可看這些認識的，還有這后面的幾個名字……”

他一一指著幾個名字，最后點向最后一欄，那里只有幾個名字，那幾個名字，時不時的就會出現在各家主要報紙上。

“上次你說過，有人找到退隱的老頭子，想要拉攏或者勒索錢財，我懷疑這份名單上面，就是他們想要拉攏的人?！?

“一旦拉攏不成，只怕馬上就會要下手勒索了。”

李佑民被他提醒，立刻恍然道：“常玉清……自治維持會……瑪德，難怪他會和倭國人在一起?！?

“那這件事租界的工部局也不管嗎？這漢奸組織如果成立起來，肯定會影響租界的管理呀，不如你向上通報，快點想辦法禁止……”

顧向佛看他越說越著急，只能問一句：“你覺得租界工部局不知道嗎？”

“你看他們表示過嗎？他們都裝看不見，你著急有什么用，再說了，這事著急有用嗎？”

被他接連的問題砸來，懵懂著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見他怔怔發呆，顧向佛才嘆息道：“這個租界在外人看起來，繁華時尚千好萬好，簡直是個國中之國?！?

“實際是列強各國憑借武力威懾，鎖住華國進出口貿易，好方便各自吸血的關卡?！?

“在這里，只要不影響到他們搶錢，你做什么他們都能不管，前段時間的戰事，你還沒看明白嗎。”

李佑民默然不語，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算看明白了，這就是個拳頭大為王的時代，有時候我也后悔，干嘛要離開隊伍，如果手里有槍，許多事就不會這么憋悶了?！?

“你說的人力車護衛隊的事，我會讓人盡快辦的，不為別的，只求能有支隊伍，關鍵時候也能多些自保的手段。”

停了一會兒，顧向佛故意換個話題：“你們哪家商行下次進貨時，看看花旗那邊有沒有造人力車的，如果價格合適，可以從那邊進一批。”

思緒還在混亂中，李佑民隨口問：“這種車子不算稀奇貨吧，怎么想要從花旗國進。”

“人力車最早是倭國人引進的，后來又有德藝志國進口的貨，現在正好你有花旗國的關系，不如順路看看?！?

“咦……”恍惚間，李佑民有些出神，過了片刻他不確定的說，“有種車子，可以不用人拉，前面像腳踏車一樣，車夫踩著就能帶人走，或許可以試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