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民耐心聽他說完,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暗嘆:可悲、可嘆,尸位素餐者,外強中干虛張聲勢,只敢對著個流氓混混報復泄憤,卻不顧手下兵士的安危。
心里雖然煩悶,可忍著想想,這件事自己去辦,確實比秦英杰他們要方便得多。
“就這樣吧,這個胡力夫是什么人,日常的活動情況……算了,把你們掌握的情報讓趙飛虎帶給我,等行動計劃確定后,再聯系吧。”
“這人的情報我們這里也不多……”秦英杰有些尷尬,對上李佑民的眼神,忙補救說,“不過,我們有個線人,這人對胡力夫那些混混非常熟悉。”
“我會交代趙飛虎帶他見你,你當面問他,可能更仔細些。”
…………
李佑民回家不久,李大力就帶著趙飛虎過來,他剛才接到秦英杰的電話,就直接向這里趕來,因此,他們兩人幾乎是同時到的。
“李先生,我回來了。”
剛一見面,趙飛虎就習慣性的立正敬禮。
“哈哈,回來好,可這習慣要改改來……”
看來,這段時間回到部隊,對他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看著周圍幾人都對著他微笑,趙飛虎好像也放松了不少。
“說說吧,先把你知道的情報都說說看。”
“是……”趙飛虎剛開口,就意識到不妥,馬上對幾人笑笑,才接著說。
“這個胡力夫,實際是大流氓投資常玉清的手下,常玉清是江陵人士,早年畢業于湖北武備學堂,后來混跡魔都,拜入清幫,坑蒙拐騙無惡不作。”
“先是收保護費養了一批手下,又使用手段強占別人資產,慢慢擁有了浴室、戲劇舞臺,一步步做大,成為有名的流氓。”
“前幾年,不知道通過什么關系,常玉清和倭國人搭上線,成為鬼子的忠實走狗。”
“上次在三友實業社鬧事,據我們打聽的情報,川島芳子本來是要他帶人配合鬧事,可當時他生病臥床,才派心腹手下胡力夫出面,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就不用說了。”
“這次,上司秘密下令,要抓住胡力夫送出租界,聽說要公開處決,用來警告那些漢奸賣國賊。”
“秦隊長派我回來,一切聽你指揮,李先生,請您吩咐吧。”
“嗯,事情我知道了,可秦英杰不是說有個線人嗎?怎么沒見你帶他來?”
李佑民等了半天,也沒聽他說起線人的事,忍不住狐疑的詢問。
“線人……”趙飛虎先是一愣,面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想了一下才說,“李先生,這事一下說不清,不如一起去找他,你一見人就明白了。”
莫非這里還有什么古怪?李佑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見他神色鎮定,只是有些忍笑的樣子。
稍微思忖,也沒覺著他會害自己,正好,也要去看看那邊的地形,就對幾個手下說:“走吧,大家一起去,先熟悉下那里的道路情況。”
…………
“這就是你們找的線人……”
站在面前的,是個十三、四左右的孩子,看身高不到一米四,洗的發白的藍布褂子,穿在他瘦削的身體上,顯得有些空蕩
那上面有幾大塊補丁,針腳縫的寬窄不一,猜測是他自己縫的。
褂子雖然破舊,上面卻看不到污漬,這孩子的臉和手上,也是仔細洗過的樣子,這讓他看起來,和別的流浪兒顯得特別不同。
對上這孩子的眼睛,李佑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那孩子看他們半晌不說話,自己卻開口問:“虎哥,你們今天是要收拾胡賴子嗎?”
趙飛虎看李佑民一直不說話,他微微搖頭也不答話,只是看著他。
輕嘆一聲,李佑民實在有些為難,這孩子年紀實在太小,實在是不愿意把他扯進來。
四下看一下,他問那孩子:“哪有僻靜一些的地方?找個地方慢慢說。”
那孩子先看一眼趙飛虎,見他點頭,才帶著眾人往巷子里走去,七轉八轉走了十分鐘,才走到個破舊的小廟。
等幾個人進去,才發現,里面還有兩個稍小一些的孩子。
才掃一眼,李佑民就覺得不對,上前兩步,就見其中一個孩子面色通紅,緊裹著個破被子,還在不住的打抖。
他伸手一摸,額頭發燙,果然是在發燒。
緊蹙眉頭,他實在有些猶豫,過了片刻,才下決定說:“大力,抱孩子上車。”
回頭對那孩子說:“你跟我們走,先去給他看病……”
趙飛虎聽他一說,已經開始要幫著收拾東西,才剛動手就被李佑民嗨的一聲止住:“他跟咱們這一走,還能回來嗎?”
趙飛虎這才反應過來,又聽李佑民吩咐:“你和大力一起,帶著孩子們先回去,直接找帕特里克治病。”
“王師傅,你知道哪有賣孩子衣服的,咱們去買些。”
忙忙碌碌,等給孩子看過病,帶到澡堂洗澡換上新衣服,李佑民才又見到那個孩子。
剛一見面,那孩子撲通一聲,就跪到他面前,還不等說話,李佑民就皺眉瞪向帶他來的趙飛虎。
趙飛虎馬上伸手,就把孩子提了起來。
看到孩子的面上憋得通紅,他放緩語調說:“你愿意幫著找胡力夫,就是給我們幫忙了,不用行這些虛禮。”
“我一定會幫你抓到胡力夫。”孩子咬牙回答。
“別急,先說說你自己,再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幫我們抓胡力夫。”
說著,他瞥一眼趙飛虎,不知道他們怎么提前就把消息透露。
“胡力夫是我家的仇人,我媽就是被他害死的……”
孩子滿是恨意的開始說事情的經過,這故事,在這時候不算稀奇。
這孩子本名李大孩,他父親以前是當兵的,受傷回家后,靠著家傳的皮匠手藝勉強度日。
在他十歲那年,不知道什么原因,和街上的混混起了沖突,半夜里自家的房子被人點燃,李大孩被他爹拼命救抱出來,等在回去的時候,房子被燒塌,他父母都被壓在里面。
從此以后,他父母雙亡,又沒有親戚,只能流浪求生,偶爾有些以前的鄰居看他可憐,也會接濟他一下。
直到去年,他才偷偷打聽到,當時放火的那些人,就是胡力夫帶頭的,他家原來那里,后來也被他們占了,連帶邊上幾家被燒毀的地方,重新建了個大旅館。
這次趙飛虎他們打聽胡力夫的消息,意外被他聽到,他就主動要求帶路。
趙飛虎他們了解過他的身世,想著他是個小孩,不容易讓人懷疑,才同意讓他幫著打探消息。
“李小孩,你怎么知道我們要抓胡力夫的?”
“先生,你叫我小皮匠吧,他們都這樣叫的。”小皮匠說話沉穩,一點沒有這個年齡小孩害羞的模樣。
看李佑民點頭,他接著說:“好多街坊都說,這次打仗,是他帶著倭國鬼子進來的,大家都說,他早晚會有報應的。”
“上次趙叔叔他們打聽胡賴子的事,我就知道,你們是來抓他的。”
李佑民看向趙飛虎,見他眼神躲閃,當下也不好多說,怎么打探消息,如何防止泄密,看來他們并不重視。
“小皮匠,”李佑民微笑的問,“這些天里,那個胡賴子經常在哪里活動?和以前比,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小皮匠聽他這么問,呆了一會兒,才一邊想一邊說道:“打仗的那段時間,有好久都沒見過他,從上個月開始,才又看見他回來。”
“街上的人都說,他這次是發了財回來的,別的我不知道,可最近看著,他穿的是比以前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