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和王懷樸同時保持了沉默。

縱然他們在朝堂應變機敏，但面對秦政突如其來的話，有時候還是會反應不過來。

“只是……”秦政略作停頓，道：“這一次，怕他們也是來者不善吶。”

王懷樸與孔方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陛下能意識到【來者不善】這四個字，已經殊為不易。

秦政皺眉思索一陣，道：“為了這不善的來者，朕也得準備一些應對之策。孔方，你近前來……”

……

春暖花開，草長鶯飛。

從西北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這份寧靜。十余匹快馬風馳電掣般奔騰而來。

明王一襲如雪白衣，座下卻是一匹黑馬，由頭至尾，黑如墨染，沒有一絲雜色。

他從馬上抬起頭來，京城已經近在眼前。

身旁，一位身著青色長袍、頭戴綸巾的文士模樣之人，正是明王的貼身幕僚方策。

他也勒住馬，笑道：“殿下只是一份折子，昏君便乖乖準了，不敢有任何意見，看來，朝廷還是怕了陛下。”

明王威嚴的目光注視著高聳的城門，從鼻孔中冷哼一聲：“一個黃毛小子，本不值得本王大費周章。我此次進京，也不是為了一己之私，乃是從為了家國天下。”

說著，他抬起頭，目光向更遠的地方看去。

一座高臺拔地而起，如同一柄筆直的劍，朝向天空。

便是明王騎在馬上，也能感受到一種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明王知道，這便是即將竣工的云霄臺，也是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

看著這座高臺，他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嘆道：“民脂民膏吶。”

“殿下心懷天下，悲天憫人，此等胸懷，已是王者之相。”方策微微欠身，恭敬地說道。

明王眉頭舒展，手中馬鞭輕揚：“走，隨本王進京。”

城門前有站崗的士兵，對進出城門的百姓收取稅銀。

這時，十四匹駿馬緩緩行來，每一匹都格外俊逸，馬上的騎士也都是身材魁梧，威風凜凜。

城門前的百姓面露困惑，忽然間，有人已經將明王認了出來：“是明王殿下，那是明王殿下。”

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明王身上，原本還稍顯安靜的人群頓時沸騰起來，如同洶涌的潮水一般，一股腦地朝著明王圍了上來。

“明王殿下！真的是明王殿下，殿下鎮守西北，立下赫赫戰功，乃是我朝的大功臣吶。”

沒想到老朽這輩子還能親眼見到明王殿下，就算現在死了，也死而無憾了。”另一位老者聲音顫抖，雙手不停地顫抖著，想要觸碰明王的衣角。

明王臉上浮現一絲微笑，他輕輕點頭，身后的騎士卸下一個麻袋，呼啦一聲，丟在了黃土地上。

從麻袋的封口扯開，從里面滾出十幾顆被石灰風干的人頭。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方策笑道：“殿下從西北而來，路遇山賊劉一毛的匪眾，隨手砍下腦袋，算是送給京城百姓的見面禮。”

“嘶！”

眾人齊齊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真不愧是明王殿下吶。”

“殿下神功蓋世無雙，有他鎮守西北，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劉一毛為禍日久，朝廷屢次追繳不利，碰到明王殿下，也就屁滾尿流了。”

方策輕搖羽扇，掃了一眼地上的人頭，眼中笑意更濃。

此次進京，朝廷不許明王攜帶兵丁，隨行的人數限制在三十人之內，這包括了護衛以及丫環仆役。

可明王卻是單騎入京，除了十三名貼身扈從之外，一個仆人也沒有帶。

靠近京城附近時，在一村莊住宿，明王看見一美貌村姑，便那她侍寢。

誰料這村姑的父母丈夫竟敢反抗，索性拿來洗刀。

至于這人頭，就充作匪寇，還能有些剩余價值。

正這時，從城門中沖出來七八匹快馬，為首之人乃是一白白胖胖的太監，身著錦衣華服。

城門前的百姓自動散開一段距離，有人試探著問：“敢問，可是司禮監的公公？”

“咱家便是，有什么事？”陶太監道。

“真的是司禮監的公公，聽說司禮監伺候陛下，每日廢寢忘食，格外辛苦。”

“陛下北定蠻人，又賑濟災民，垂拱而治，天下富足。有這樣的陛下，真是我們的福分吶。”

“一定要轉告陛下，讓他好好休息，不能為了國家，忙壞了身體吶。”

“我要向陛下獻詩一首，請公公一定要轉交……”

馬上的明王和方策對視一眼，二人同時想到：這些人，會不會是昏君刻意安排的？

之所以有此疑問，是因為剛剛歡迎他們的百姓，也是提前安排的。

明王看著眼前這一幕，下意識皺緊眉頭：怎么回事，不是說那昏君倒行逆施，搞得天怒人怨，百姓隨時準備推翻他嘛。

現在看來，他很得民心嘛。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有些事便要從長計議了。

“咳咳。”

陶太監輕咳一聲，周圍這才安靜下來，口中朗聲道：“傳陛下口諭。”

說著，陶太監看了他一眼，小聲提醒道：“王爺，下馬接旨。”

明王心中十分不愿，但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公然不敬。

只好先從馬背上下來，不情愿地跪在地上。

“陛下口諭。”

陶太監朗聲道，“聽說兄長你來了，朕很是開心，但朕最近忙于修仙，就先不見你了，待云霄臺落成，咱們再一起見面，欽此。”

明王站起身來，道：“本王還欲進宮，向兩位太后請安？”

“陛下已經安排好了，此次進京的王爺，暫居西城別苑，待云霄臺建成，再一起見面。”

明王心中冷笑一聲，暗想，那昏君如此安排，定然是不敢見我。

也好，那就等我和其他番王見了面，再聯手行事，讓他在云霄臺竣工當日，狠狠地出一個大丑。

到時候皇家威嚴掃地，看他怎么在龍椅上坐下去。

是夜，明王便住進了西城別苑。

同時，有一頂小轎從后門進入，送到明王的寢宮。

她便是明王即將明媒正娶的正妻，回到西北封地后，還要大張旗鼓地完婚。

此后幾日，又有幾位番王入京，都住進了西城別苑。

于此同時，云霄臺的工程進度一日趕著一日，終于在這一日竣工，朝廷擇了一個黃道吉日，陛下要登上高聳入云的云霄臺，另外邀諸王一起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