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微微愣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縮去，嘆道，“公主，臣不敢！”

朱瞻靈的小手撲了個空，慢慢直起身子，俏麗的臉上閃現著一絲絲黯然，悵然道，“你是不敢，還是不愿？”

落寞地回過身去，低哼了一聲，“看什么看，走，本宮回宮！”

殘陽如血。那一抹血紅眼看就要隱入西邊的天際，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李宣呆呆地望著朱瞻靈的車轎遠去，良久才喟嘆一聲，抬步離去。

沒有回家。淡淡的暮色中，他去了城東的“燕京晚報”所在地，一間位于燕京城商業繁華地帶的大店鋪。

店門大開，里面，三間廳堂中，紅燭高照，李福帶領幾個書生模樣地人正在緊張地忙碌著，看樣子是在設計一張版面。燕京晚報正式出版發行已經2天了，據李福的回報，受歡迎的程度比金陵的秦淮日報有過之而無不及——第一天，就賣出了將近1萬份。畢竟，這是新明的帝都，人流量是金陵的數倍。

李福看到李宣邁步進來，急忙笑著迎了上來，“公子！”

李宣點了點頭，和聲問道，“報紙的情況如何？”

李福將手中的一張小樣遞給李宣，低聲道，“公子，銷售情況一切走上了正軌，今日，買報的人排起了數十米的長隊……明兒個，李福想雇傭一些賣報的小廝，去城中各處去擺攤賣報……這是明天一早要出的報紙小樣，公子過目！”

李宣掃了一眼，版式中規中矩，全是一些小豆腐塊式的報道。這也沒辦法，受印刷和刻版水平的限制，也只能以信息傳遞為主了。

他沉吟了一下，“李福，這樣，把紙張擴大一些，用大紙，字號可以再略小一些，盡量多刊登一些內容。另外，你給我取筆來，我寫一篇文章，你給我發頭條。”

李福答應一聲，隨即取來了紙筆。李宣接過，定了定神，提筆用古文寫了一篇關于本次燕京大地震的數百字短文，文中除了介紹本次大地震不是天災而是火yao爆炸的事實之外，還直接將發現真相的功勞推給了德宗皇帝和太子，不露痕跡地吹捧了他們的“英明神武”云云。

之所以這樣做，他當然不是要拍皇帝和太子的馬屁，而是，試圖通過輿論工具穩定民心，這對他調查真相有很大的好處。否則，老百姓都把此次大地震視為上天示警，老天爺發怒，誰還敢說實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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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宣步行前往錦衣衛都指揮使司衙門。路上，他一直在考慮，該從哪里下手查案呢？背后私造火器，這絕不是一般人所為，甚至不會是一般的朝臣和貴族所為。只有那些有政治野心的人，而且還得有相當大的勢力的人，才能這樣鋌而走險，在皇帝眼皮底下如此瘋狂自設火器加工廠。符合這個條件的人，在這燕京城中，只有一個——朱瞻佑。可是，證據呢？推理和猜測是不行的，這可是一個親王，皇帝的親生兒子，空口說白話，朱瞻佑自然是不能認賬的。

街市上，燕京城已經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和喧鬧。望著身邊擦肩而過的人流，他突然眼前一亮，豁然開朗——既然是火器加工，且規模不小，他勢必得需要有人來做事。那么，就從人查起。

想到這里，他腳步輕盈地走到了錦衣衛都指揮司衙門門口。兩個身著飛魚服，腰挎樸刀的大漢昂然站立在那里，喝道，“站住，這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司衙門重地，豈能容你亂闖！”

對于這些倚仗皇權橫行霸道的錦衣衛，李宣沒有什么好感。但凡事是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的，畢竟，這是古代社會，錦衣衛是皇權統治的產物。

他淡淡一笑，掏出懷中的御賜金牌，沉聲道，“在下東宮侍讀李宣，奉旨辦案，求見錦衣衛都指揮使王越大人，請各位兄弟行個方便！”

德宗的圣旨已經傳到了錦衣衛衙門。錦衣衛豈敢怠慢，立即領著李宣進了衙門。

一間豪華的廳堂。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正高座在桌案背后，俯首看著什么。聞得錦衣衛的報告，緩緩抬起頭望了飄然而入的李宣，眼中閃過一絲訝然，站起身，“來者莫非是奉旨欽差、東宮金牌侍讀學士李宣李大人嗎？”

李宣躬身一禮，淡淡道，“正是，李宣見過王大人！”

王越是三品高官，且手中握有錦衣衛的大權，位高權重，即便是楊榮和楊士奇等內閣大臣也不敢小覷他，李宣的級別與他相比，不知道要低了多少。按理，是要下跪的。但，他如今負有皇命，又有御賜金牌在手，家中還供放著德宗皇帝昨晚派人送來的尚方寶劍和圣旨，他也不能過于菲薄了。

王越自然也明白這一點。

王越微微擺手，“李侍讀請坐。本官已經接到圣旨了，自即日起，錦衣衛所屬，包括本官在內，莫不全力聽命于你。”

李宣拱手道，“多謝王大人。事情緊急，皇命在身，李宣就不客氣了。請王大人即刻派出錦衣衛去，在全城中探查，看看誰家的男丁在這次災難中失蹤或者喪命，登記成冊，速報于我。”

王越點了點頭，呼道，“來人，速去按照李侍讀的話去做！”

正在這時，門口有錦衣衛高呼道，“太子殿下、長平公主殿下駕到！”

王越急急起身走出桌案，與李宣一起迎了上去。

朱瞻基一襲青袍便裝，灑脫地行了進來，臉色看上去還不錯。昨日德宗一回宮，就讓他下了天壇了，既然不是天災，不是上天示警，還禱告個鳥啊。朱瞻基的身后，跟著穿著淡黃色長裙，頭束金冠的朱瞻靈。

“臣王越（李宣）拜見太子殿下，長平公主殿下！”王越和李宣一起跪倒在地。

朱瞻基朗聲笑道，“王大人，李侍讀，請起！”

朱瞻基徑自去廳堂中左側的一排座位上坐下，與朱瞻靈交換了一下眼神，這才微笑著擺了擺手，“李侍讀，本宮奉父皇之命，過來看看，你這火yao爆炸之案查辦得怎樣了？”

李宣剛剛起身，聞言不得不又躬身下去，“太子殿下，臣正在著手查。”

……

其實，朱瞻基之所以來錦衣衛衙門，是被朱瞻靈拖來的。她害怕李宣指揮不動王越這個新明的“特務頭子”，讓朱瞻基這個太子過來施加些壓力，為李宣助助威的。用心之良苦，自不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