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放斷然道：“薛小子的話把我點醒了。咱們本來就是沒有退路可言，逃到別處，不是把自己的命寄托給老天爺，而是寄托到了北蠻子的刀下！”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憑著咱們在望江的本錢，搏他娘的！”

薛承乾微微點頭。

羅放這人，確實從來都不乏魄力，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他更愿意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

康玉和王胡子張了張嘴，還想勸勸羅老大“別干傻事”。

但是，他們回想著薛承乾所說的“歪理”，竟然找不出反駁的點來。

或許，還真讓薛小子把他們正被的處境給蒙著了？他們本無退路，現在只能完全依從羅老大的決斷了。

……

第二天，羅放便把所有兄弟放出去，召集流民靠過來。

他不但要安排所有流民的住處，還要從里面挑選手下！

他娘的！

盧嘯遠不是白給了他一個校尉的虛銜嗎？

好歹這老小子還是望江城守，說話那就代表了官府！誰敢說盧嘯遠不是朝廷的官兒？

薛承乾給羅放出的第一個主意，就是“狐假虎威”。

普通的流民，也根本分不沫羅放當的官兒算個什么，管多少人多少事兒。

他們只知道，這位當了朝廷官府的官兒，那就足夠了，遵從官府已經深入他們的骨髓，只要羅放已經有了官方承認的身份，那說話就是管用，大部分人都不敢不聽。

再加上之前他們燒磚建房，而且能直接決定誰有資格先住進大磚房里，誰還敢不聽他們的號令？

“大家都聽著，從今天起，你們就是鎮義營的兵啦！只要好好聽話，等朝廷打跑了北蠻子，盧城守肯定大大有賞！”

薛承乾站在羅放的身旁，臉不紅氣不喘地喊著話，讓大家更加踴躍報名。

不是只有他盧嘯遠才會空口許諾那一套，薛承乾也會！

有本事，你盧嘯遠就從城里再跳出來，當面反駁。

因為很多人當時在場，親耳聽到盧嘯遠給羅放任命了官兒，所以對薛承乾和羅放的話，大家都深信不疑。

一旁的康玉，眼神兒怪怪地看著薛承乾。

這小子不是很體恤流民百姓的嗎？現在騙起他們來，怎么這么從容淡定？

薛承乾確實沒有心理負擔。

不僅自己和羅老大沒有退路，這些望江城外的百姓何嘗還有退路可言？

大家都是亂世中的棄子，為了活下去，哪還有那么多講究。

對于現在的流民們來說，現在能被薛承乾騙一騙，將來還得感恩于他！

借著盧嘯遠的名頭，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牙婆子等人當然不甘心讓羅放更進一步擴張勢力和影響。

可是，他們縱然看到了羅放上繳武器，也不敢當眾對盧嘯遠任命的官兒下手。

越來越多勉強還有把子力氣的流民都被他們收編進什么鎮義營。

這么多的人，哪怕暫時手里沒有武器，那也是讓人畏懼的力量了。

然而，就在羅放慢慢整頓起流民間的秩序，甚至還能從中“征兵”拉隊伍的時候，突然從怒江對岸，涌過來大量的流民。

他們比起之前到的流民更加不堪，不僅身上的衣衫更加殘破，而且一路奔逃，臉上還都帶著恐懼的神色。

羅放大吃一驚，立即帶著幾十個兄弟趕過去，先把大家穩住，不要讓他們沖散了已經開始服從他命令的流民。

然而，這些人驚懼之下喊出的話，卻讓羅放等人的心也涼透了。

“不好了！北蠻人！北蠻人要打過來了！”

“他們已經殺到怒江對岸了！”

“快叫城門！快逃進望江城里，不然大家都沒有活路了！”

……

如果說，嚴酷的寒冬，也是死亡的威脅。

但流民們的感覺卻并不是恐懼，而是麻木。

一夜寒風，不知多少人在睡夢中就死掉了。

死的人麻木，抬尸拋尸的人同樣麻木。

而他們心里最大的恐懼，就是不知什么時候會殺來的北蠻人！

他們無法探本軍情，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樣子，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北蠻人恐怕還沒有退走，他們舍不得大梁朝的富庶，而且總有一天會盯上望江城這塊肥肉的。

盧嘯遠對于羅放和薛承乾的任命，之所以是不懷好意，也正是因為北蠻人的威脅。

羅放聽了薛承乾的勸，已經下定決心要借著官方身份，組織起流民們，跟北蠻人拼了！

但是，他們的心里都有一絲僥幸。

萬一北蠻人打劫夠了，就退回草原呢？

萬一他們覺得望江城太堅固，刻意避開這里，只在其他地方劫掠呢？

那羅放和薛承乾就白撿了一個官方身份，盧嘯遠到那時也不至于跟他們這些小人物計較，說不定借著北蠻退兵的高興勁兒就認下了。

退一萬步說，縱使北蠻人最后還是打來，至少也給他們些準備的時間，組織流民。

沒想到啊，羅放剛剛才開始組織，他們所謂的“鎮義營”剛剛才有個影子，北蠻人就真的殺過來了！

……

“哥哥，聽人家說，北蠻人都很可怕，連官兵都打不過他們?！?

“我們是要死了嗎？”

小露珠的聲音，讓薛承乾心中一陣疼惜。

他和小露珠其實并沒有真正撞見過北蠻騎兵。

只是，從各地的流民嘴里，聽說了他們許多夸大的傳言。

哪怕小露珠并不懂事，也在心里形成了印象，那些北蠻人比牙婆子那些壞人更壞。

“放心吧，哥哥絕對不會讓你死的！”

小露珠卻乖巧地道：“哥哥你不用安慰我，我的心里其實一點兒也不怕。哥哥你比我壯實有力氣，要不然你自己跑吧。”

“等我死了，說不定還能見到爹和娘了。”

小露珠的聲音并不大，但在一片沉默中，卻格外清晰。

康玉別看平時大大咧咧，卻被小露珠的聲音觸動心事，眼圈都紅了起來。

薛承乾則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拳，青筋暴起，骨節發青。

他先是抬頭看了羅放等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回到小露珠的身上。

“你放心，哥哥哪里也不會去，而且我也絕對不會讓你死，我們都要活下去！你愿意相信哥哥嗎？”

小露珠年紀小，但最了解哥哥。

她能感覺到，哥哥的話似乎不僅僅是對著自己說的，很是乖巧地重重點了點頭。

“我相信哥哥，只要哥哥說出來的，就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