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切敏郎面色凝重，從陰影中走出，站在工藤優作身邊。

剛剛那番推理，他全部聽了進去。

涼宮老弟身上，確實存在疑點。

除了隨行負責安保的警務人員、世代居住于此的土著島民外，所有受邀嘉賓都是為了儒艮慶典來的。

而涼宮老弟在整場儒艮慶典都沒有出現過。

更讓人起疑的是，涼宮弦樂洗澡、更衣、噴涂香水這一系列行為，連貫起來看，實在是像極了試圖掩飾身上那難以消散的硝煙反應。

小田切敏郎越想，眉頭便皺得越緊。

什么是硝煙反應呢？

硝煙反應，作為刑偵領域的關鍵檢測手段，是指在槍支擊發后，因彈藥燃燒、爆炸，在彈丸、火藥氣體的推動下，部分未燃盡的火藥顆粒、金屬碎屑等物質會隨高溫高壓氣體從槍口噴出，附著在開槍者的手部、衣物以及周圍物體表面，通過特定方法檢測這些殘留物，進而判斷是否發生過槍擊行為。

事實上，硝煙反應的靈敏度相當高，非常難清理掉，哪怕用水洗十遍也未必能清理干凈。

然而，這里是柯學世界。只要通過洗澡、衣服反串……等一系列騷操作，就能躲過硝煙反應的篩查。也難怪工藤優作和小田切敏郎會對涼宮弦樂產生懷疑了。

這也是工藤優作一直奉行的刑偵信條——

凡犯罪，必留痕。

世上沒有絕對完美的犯罪，就像涼宮弦樂這樣的高智商罪犯，在清理身上的硝煙殘留時，也會忘了腳上的那雙鞋子。

是忘了？還是沒有更換的鞋子？

如果是早有預謀的殺人，他應該有帶備用鞋子才對。所以說，是激情殺人嗎？動機是什么？

這般疑問，在工藤優作腦海中生成。

工藤新一跟在身后，嘴巴不自覺張大，沒想到涼宮警官居然會被自己老爹推論為犯罪嫌疑人；小田切敏郎身邊的小警察雖然面露猶豫，但還是拿著反應試紙，一左一右向涼宮弦樂包去……

同時受到兩人質疑的涼宮弦樂，先是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再是沉默。

“我沒想到，我在二位心中的形象居然是這樣的，真是很傷人啊~”最后，涼宮弦樂表情難看地搖了搖頭，解釋道：“不過也合理，站在我自己的角度，可能也會覺得自己很可疑吧。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和克里斯小姐待在一起。”

工藤優作眉毛一挑。

進入工作狀態的他，哪怕兇手是有希子，他也不會講任何情分，主打一個六親不認。

似乎早就猜到涼宮弦樂會用這樣的理由，“克里斯小姐與涼宮你的關系很好，如果是來自她的不在場證明……不夠。”

“長壽婆的曾孫女，島袋君惠小姐……她也可以為我提供證明。”

“嗯？”

工藤優作表情一怔，這一點他顯然是沒想到的。

島袋君惠？那位儒艮神社的巫女小姐，她似乎也只是在慶典開始的時候露了一面后，就消失不見了。

這也能提供不在場證明？

那事情就變得復雜起來了。

三個人聚在一起，事后涼宮弦樂卻還洗了澡，他們在一起做什么？洗澡這一行為，究竟是為了掩飾硝煙反應，還是另有隱情？

工藤優作有些吃不準了。

靈光一現的推理，此刻似乎到了被推翻邊緣。

“這是高靈敏度的試紙，如果是簡單的洗澡，是清理不掉的。”小田切敏郎雙手插兜，低沉的聲音對涼宮弦樂說道：“抱歉了，涼宮。都是查案需要，規矩你也懂的。”

“是，小田切部長，我能理解的。”

涼宮弦樂微微點頭，神色間不見絲毫慌亂。對于即將進行的硝煙測試，他不僅沒有任何抗拒，反而極其自然地張開雙手。

兩名小巡查見狀，立刻手持采樣工具上前，手掌、袖口、鞋面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沾染硝煙的部位。整個過程中，涼宮弦樂就那樣靜靜地站著，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從容。

這副鎮定自若的表現，令工藤優作愈發不自信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剛剛的沖動。

不知是怎么了，就將此前對涼宮弦樂的所有懷疑在這一刻點燃，爆發出了剛剛的那一番推理。

如今靜下心來細想，他意識到自己的推理確實存在許多漏洞，還有太多地方值得深入推敲、反復斟酌。

他的推理很可能出錯了，為此辜負了涼宮警官對自己的信任與友誼。

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大抵是晚上睡覺會驚醒，扇自己一巴掌說我真該死的程度。

時間在緊張的氛圍中緩緩流逝。

很快，兩名小巡查完成了所有檢測步驟。他們舉著手中的試紙，反復比對。接著，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心領神會，而后鄭重地點點頭。

只見他們轉過身，小跑到小田切敏郎身邊，立正站好，大聲匯報道：“報告部長！我們嚴格檢測了涼宮警官所有可能會接觸到硝煙的部位，結果顯示，涼宮警官身上沒有檢測出任何硝煙反應。”

小田切敏郎頷首，接受了這樣的檢驗結果。

沒有再去質疑什么“你們有沒有認真檢測”這種低級的話，他拍了拍工藤優作的肩膀，帶著兩名小巡查走了。

涼宮弦樂走到工藤優作身邊，仿佛剛剛針對他的推理不存在一樣，心胸開闊地安慰道：

“工藤先生，我能理解你著急想要破案的心理。”

“這人吶，一著急就容易犯錯誤。我曾經因為著急，暴揍了一頓潛逃犯，搞得最后被發配到警察學校。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冷靜下來了吧？”

“現在要不要，聽聽我的推理呢？”

“涼宮警官，你請說。”

工藤優作經過短暫的失神，又回到那副優雅從容的模樣。

涼宮弦樂語氣悠悠：“比起出現在現場的線索，我更偏向從案件的既得利益者倒推兇手的身份。我不清楚‘人魚’的真面目，也不知道本該出現在現場的門鎖為何消失不見。”

“但【在人魚島儒艮神社的倉庫里，驚現人魚尸體】，就這么一則消息，當它以記者們手中的通稿為最初的記錄載體，隨后借助報紙的油墨以及電視機的信號波，傳播到日本的千家萬戶……”

說到這兒，涼宮弦樂頓了頓，一字一頓地向工藤優作問道：

“你覺得，人魚死了。”

“究竟誰的受益最大？”

“你抓得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