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說這位來桑海，真的有這么簡單嗎？”張陵走了之后，李斯說道。“這位師叔，聽說是道家年輕一輩天姿最出色之人，在桑海城數日，卻連小圣賢莊一次也沒去過，他難道真的如那為田管事所說，只是因為巧合才來的桑海城？”

“師弟難道是覺得，這位會對儒家不利？”韓非說道。

“師兄比我先到這里，不知都聊了些什么？”

“我也只是比師弟早到一步而已，只是猜出對方的身份，剛開口師弟你就來了，對方來桑海城的目的，我也只能和師弟你一樣去瞎猜罷了。”韓非并沒有將張陵和他說的話透露給李斯，因為張陵對待李斯的態度，讓他有些意外。

“師弟。”韓非打斷了李斯，“今日過后，你我二人都是要離開桑海城了，那位道家的師叔如何，已經不需要我們擔心，而且有老師荀子和諸位師叔，有伏念等諸位師兄弟在，我不覺得那位道家師叔會對小圣賢莊不利。”

“師兄說的是，是師弟多心了。”李斯也不再多言張陵，今日他是來和韓非告別的，小圣賢莊求學數十載，如今，他也要出發去尋找能一展自身抱負之地了。

“師兄是準備返回韓國？”韓非將要回韓國，李斯早已知道，如今再問，其意不言而喻。

“是啊，離開這么久，是該回去了。”韓非從沒有隱瞞過自己的想法。

“韓國是七國之中最弱小的，以師兄的才華，實在是有些可惜。”李斯話中是在為韓非惋惜，其實心中卻是頗為欣喜。

“沒辦法。”韓非似是有些無奈，“那是我的國，也是我的家。”身為當今韓王第九子，既是韓非幸運，也是一道沉重的枷鎖。

“出身在帝王之家，也許并不是一件幸運之事。”李斯似是為韓非感到些許同情，其實他更多的是嫉妒，如果讓李斯選擇，他也許更愿意生在帝王家，而不是普通百姓家中。很多時候，擁有一個好的出生，你的起點可能就是別人一輩子到達不了的終點。

“也許吧。”韓非沒有聽出李斯語氣里潛藏的其它情緒，他倒是頗為樂觀，甚至還有心思關心自己這位師弟。

“你呢，今后有什么打算么？”

“師兄之才十倍于我，可以挑選最弱的國家。”李斯不忘抬高韓非而貶低自己，“我準備前往七國之中最強的屋檐下去碰碰運氣。”李斯說得十分謙卑，韓非可以隨意挑選目標，而他只能賭運氣。

“你要去秦國。”聽到李斯的選擇，韓非也變得認真了起來。李斯的才能，作為同門師兄的韓非自然是清楚的，以他的能力，只要秦國愿意使用，那么一定會讓秦國如虎添翼的，這對想要振興韓國的韓非來說，也將多了一個挑戰。

“師兄見笑了，李斯比較現實。”李斯謙卑的說道。

“夢想說起來很美好，但卻是非常的脆弱。”韓非似是看到了自己所選的那一條道路上遍布的荊棘，說出一番感慨后，反而是勸慰起了李斯。

“現實一點好，腳踏實地，反而能走得更穩更遠一些。”

韓非扔過一顆石子給李斯，然后將自己的石子向水中擲去，石子的速度在水面上極速向遠處漂過，形成了數道漣漪。

“所以，下次再見面，我們就是對手了。”

李斯也學著韓非，將石子擲出，石子沒有韓非擲出的石子速度快，但卻很穩，比韓非的石子多形成了幾道漣漪，也比韓非的石子漂的更遠。

“希望不會再一次讓師兄失望。”李斯說道。

“那就說好了，日后再相見，不能因為顧慮同門的關系，而對對方手下留情啊。”韓非笑著說道。

“絕對不會的，師兄放心。”李斯說道。

“師兄，一路平安。”李斯將折來的柳枝送給韓非。

韓非接過柳枝，將它插在自己的背囊之中，頭也不回的走了，李斯在他的身后躬身相送。

韓非現在還不知道，他剛剛半開玩笑所說的，不能因為顧忌同門而手下留情，李斯是真的聽了進去，并且也是這么做的，而他日后也會因為這句話，而落得一個身死的結果。

……

桑海城外，通往韓國的道路上，一輛馬車已經在路邊停留了將近半個時辰。

“公子，我們為何要在此停留？”馬車里探出一顆腦袋，向馬車旁的男子詢問道。

詢問之人赫然是驚鯢，而馬車旁站著的，不是張陵又是誰呢。

張陵還是默許了驚鯢的跟隨，但是讓她稱呼自己為公子，而她則以張陵的婢女自居。不過現在婢女不像婢女，張陵這個主人也不像是主人，倒也真是一個禮樂崩壞的時代。

張陵告別韓非之后，立馬回了客棧，讓驚鯢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桑海城，驚鯢倒也干脆，問都不問張陵為什么，立刻收拾好東西，就準備離開了。

張陵想了想，考慮到驚鯢是個孕婦，此去韓國又路途遙遠，沒有合適的代步工具不行，又去尋找有間客棧的掌柜，問他有沒有辦法在桑海城買一輛馬車，越快越好。

有間客棧不愧是墨家在桑海城經營多年的據點，和桑海城的諸多勢力都有些關系，不到半個時辰就給張陵尋來了一輛馬車。

當然，這也和張陵給的銀錢足有關，出山前師兄赤松子為張陵準備了不少錢財，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是千古以來不破的至圣之理。

驚鯢一個殺手，騎馬很嫻熟，但是趕馬車就不敢恭維了。

買了馬車之后，誰來駕駛則是一個問題。原本驚鯢已經答應當張陵的婢女，這趕車的活自然就到她頭上。可是驚鯢會騎馬，偏偏不會趕馬車，這讓跟著商隊曾學過的數日張陵，不得不親自駕駛馬車，這才有了現下婢女坐馬車上，主人趕馬車的場景。

“等一個人。”張陵說道。

張陵并不想在李斯面前表露自己要去韓國的心思，就準備在半路上等韓非，而眼前這一條路，就是桑海城去往韓國的唯一的一條路，張陵早已打聽清楚，韓非還沒有出現過，所以此刻他還沒離開桑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