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拍攝仙俠場景專門搭建出來的場地山谷清幽，溪流潺潺，讓人分不清虛幻與現實。夏夢看著繚繞在眼前的霧氣，也分不清自己方才呼出的白霧是不是錯覺。

唯一能確定的是……

他站在虞青云面前，像是舞臺上的小丑。

而這場馬戲團的演出，拙劣到甚至不需要門票。

在死一樣的寂靜中，夏夢的腦海抵抗著仿佛滲入到骨子里的寒意，開始了運轉。

他在思考。

思考著虞青云說出的每一句話，做出的每一個動作。

最終，夏夢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是一場名為“告白”的騙局。

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虞青云想讓他信以為真，然后在他即將接受她告白的一瞬間，微笑著說“你不會以為我真的喜歡你吧？我開玩笑的。”，將那捧玫瑰連同他的自尊與顏面都丟在地上，再狠狠踐踏進泥土里。

可是，為什么呢？

夏夢想明白了虞青云在做什么。

但他想不通她這么做的原因。

前者是已經發生的事實，也是一件事的結尾。

方才發生的一切，就是事情的經過。

所以，起因呢？

夏夢沒有往詛咒上去想。

他不敢去想。

他害怕這個所謂的詛咒，超出了自己的意料，能夠無視因果規律，讓一個原本喜歡他的人，在他接受她告白的前一刻，將她滿心的期待、歡喜、緊張……盡數扭曲成對他的厭惡與憎恨。

那樣的話，他和夏語冰之間怎么辦？

夏夢只能強迫著自己理智，必須用理性的角度去思考，試圖找到蛛絲馬跡，證明虞青云此刻的所作所為都是合情合理的。

但想著想著，夏夢的大腦忽然泛起了疼痛，那刺骨的冷意仿佛已經殺到了這里，試圖剝奪他思考的能力。

夏夢默默咬緊牙關，知道這是身體發出的警告，警告他精氣已然消耗殆盡，急需補充。

他置之不理。

因為此刻的他已經沒有了可以吸收精氣的對象。

不是他不可能再跟虞青云進行一個擁抱，而是擁抱了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夏夢只能用手心死死抵住太陽穴：“為什么？”

“同學們不是想看我們平時是怎么拍視頻的嗎？那就給她們現場演一段。”虞青云輕笑著說。

她的語氣太自然，自然到理所應當。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間，夏夢都恍惚的以為，真的是自己誤會了，虞青云就是想要給同學們演一場戲，只是他自作多情。

但夏夢環顧四周，天公作美，在又一道閃電的降臨下，他看見了一群人被照得慘白的臉上，布滿了錯愕與震驚的神情，甚至就連在幕后，給虞青云吊威亞、吹霧氣的攝影師她們都是這副模樣。

夏夢忽然笑了，笑得白皙的額頭青筋暴起，笑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笑得頭痛欲裂。

但他依然笑個不停。

不是諷刺，也不是自嘲，而是單純的……

太好笑了。

他以前怎么沒發現虞青云這么會演？

哦，不對。

她可是演出了絕代劍仙的十分神韻，就連日常生活中的一顰一笑都透著清冷、出塵的氣質，好似女劍仙本尊穿越到了現代。

她怎么會不擅長演戲呢？

甚至直到現在，夏夢都不知道虞青云在他面前的時候，什么模樣是真的，什么模樣又是假的。

這里回響著夏夢的笑聲，明明清脆悅耳，但眾人聽在耳里，卻感覺到了說不出的酸澀。

見此，連安新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對著蕭茉莉靈魂發問：“為什么啊？”

是啊，為什么？

眾人的心底都不禁生出了這樣一個疑惑。

蕭茉莉眼里帶著幾分玩味兒，呵呵一笑：“以牙還牙罷了，他當年怎么對待別人的，別人就怎么對待他，這不是很公平嗎？”

此話一出，有人微微愣怔，旋即恍然大悟，脫口而出：“哦，我知道了，是畢業晚會！”

聞言，夏夢愣住了。

虞青云羞辱他的原因，跟畢業晚會有關系？

他下意識就要回想起那天發生了什么。

但人是不可能腦補出自己從未見過的東西的。

有關那天畢業晚會的記憶，在夏夢腦海里也相當于不存在，就像無數次回憶失敗那樣，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大腦對他發出了輕微的警告。

如果是以前，這就是正常的提醒，夏夢就會自然地停止回想。

但此刻，在精氣缺失的情況下，這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夏夢緩緩地蹲下身去，伸出一只手撐住地面，不想一頭栽倒在地。

尤其是在虞青云面前。

那未免太丟人了。

可即便如此，夏夢也還是想要一個答案。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這個想法一直困擾著他，現在更是到了必須回憶起來的地步。

他就差一些提示。

片刻，夏夢一邊抬起頭，一邊摘下了眼鏡，用蘊含著迷茫的，痛苦的眼睛看向了虞青云，發出了微弱的呢喃：“可是，我想不起來了，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這是他成為了魅魔以后，第二次主動使出魅惑的能力。

第一次是在應聘謝涼笙私人醫生的時候，成功的條件只有一個，謝涼笙主動要求他留下來。

他成功了。

只是自那以后，夏夢就不再主動使用這個能力，不僅是【風華絕代】的被動天賦已經足夠，也是他再清楚不過，力量總是伴隨著欲望。

他一直都在有意克制，就是不想讓欲望將自己吞沒，變成金錢或者其他什么的奴隸。

唯獨眼下。

他非要一個答案。

看著夏夢濕潤、迷蒙的雙眼流露出的難過神情，虞青云玉手緩緩攥緊，圓潤的指甲不可能刺破掌心的肌膚，但卻能夠帶來刺痛感，讓她面對楚楚可憐的少年，依然無動于衷。

她在內心冷笑。

事到如今，還在裝作無事發生嗎？

好，那我就讓你回憶起來。

虞青云深呼吸了一口氣，語氣自然地笑：“難怪那天晚上，我邀請你出來，你在答應我之后，轉頭就不見了蹤影，留我一個人在那里苦等，原來是……貴人多忘事。”

話音落下，夏夢冥思苦想也記不起來的記憶，仿佛水滿則溢，此刻在腦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現而出，重見天日。

他想起來了。

原來今天不是虞青云的第一次告白。

早在畢業晚會的那天夜里，她就鼓起了勇氣，邀請他去學校后面的草坪，打算向他袒露自己的心意。

而他在微笑著答應了她的邀請后。

失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