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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凌溪再會

  • 一笑千金
  • 則喜
  • 4754字
  • 2009-03-17 06:31:18

三日后,凌溪城頭,我裹著一身破斗篷藏在人群中。清肅和幽韻護在我身邊。

看著暴動的民眾與酆國的士兵瘋狂地相互砍殺,蜂擁著去開城門,還有仍在滴血、高高懸掛在城頭的酆國城守的頭顱,我不禁一陣唏噓。

“那個城守,紅棘捎過信兒,他是因為家人孩子都被作為人質(zhì)才會死守凌溪。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蔽矣行┎蝗痰卣f,“我當初,很是不喜歡他。不過,能為家人守到最后一口氣,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主子,這太亂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庇捻嵳f著,往城下看了一眼,著急道:“攝政王的兵馬要進城了,人這么多,別擠傷了你?!?

我將斗篷緊了緊,走到城邊,順著她的視線往城下一看,正對上宗政澄淵向上看的目光,看見我裹得只剩兩個眼睛的臉,他仿佛微微一笑。

我一驚,后退幾步,對身后幽韻他們說:“玄鏡應(yīng)該離得不遠了,你們?nèi)ソ討?yīng)一下,我自己回去?!?

“那怎么行?”清肅習(xí)慣性地皺眉,他總是對我皺眉。

“放心,這會兒他們都去迎接攝政王了,大街上根本沒人。一回去,我就回地宮等你們?!蔽艺诡佉恍ΓD(zhuǎn)身離開。

大路上很寂靜,遠處傳來雷鳴般的吶喊聲:“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我小心地繞過一具具異族的尸體。血模糊了他們的表情,不知道,他們死前的那一瞬間,想到的是什么呢?

推開水園的大門,還未及生出回家的欣喜,一陣嘈雜聲從東面?zhèn)鞒?。我心中一緊,匆忙回到大門口,將左邊石獅子口中的珠子向右一轉(zhuǎn),一道能容納一人通過的地道出現(xiàn)在石獅子背后。

小心地走進去,關(guān)好了門,我舉步往東面的方向走去,步子情不自禁地邁得很大。一邊走,我一邊思索著。會是酆國士兵?不會,藏匿的人不會弄出那么大的聲音。暴民?也不像,水園是這城里最大最好的建筑,他們都知道是笑緣商號的房宅,輕易是不會進來的。

那么,會是誰呢?

來到水園的東面,我走出密道,密道的出口是一間暗室,外面看不到也找不到,里面卻能清晰地看見外面的全部。

一看之下,我不知道該是驚訝還是該感嘆。園子里的人,赫然是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長街,受萬眾擁戴歡呼的--宗政澄淵!

替身!這兩個字剛剛浮出我的腦海,他突然說話了:“這就是水園?”聲音沉和幽靜,有種說不出的勾人心魄的力量。

“是是。這是本城最好的建筑了。目前主人逃難去了,請王爺委屈一下,暫居此處?!蔽ㄎㄖZ諾應(yīng)聲的是凌溪的師爺,自縣令被酆國士兵殺害之后,他就算是本地最大的官了。不過在當朝攝政王面前,大概渺小得就像螞蟻腿。

“聽說,目前全國最大的笑緣商號就是從你們這發(fā)展起來的,掌柜就住在這里?”宗政澄淵在前面踱著步子,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目光卻仔細掃視著園子的每一個角落。

“是是?!?

像是對師爺?shù)幕卮鸩惶珴M意,宗政澄淵開口:“成歌,你覺不覺得,這次的暴動,暴發(fā)得太快、太好了?”

從小就是宗政澄淵的陪讀,長大了自然而然地成為他的心腹,岳成歌對宗政澄淵有著無人能比的忠心。只是,忠心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在想什么。面對宗政澄淵的問題,他頗有些不解:“王爺,這不是您精心策動的結(jié)果嗎?”

“結(jié)果自然是一樣的,只是,過程卻有些出入。時間,太早。”宗政澄淵的目光轉(zhuǎn)向走廊盡頭那一排華美的房間,舉步向那邊走去。

“時間?”岳成歌緊緊跟隨,卻仍然不解其意。

“成歌,一個計策的形成,以及成功的實施它,最重要的,是什么?”

“應(yīng)該是計策的周密性吧。”

“不,是時間?!闭驹谝幻鎵χ凹毤毚蛄?,宗政澄淵眸中精光忽現(xiàn),“動早了,時機不到;動晚了,時機已過。所以,掌握時機是很重要的。而,更重要的,是能調(diào)動這種時機。”

“屬下還是不很明白。”岳成歌依然一臉疑惑。

“拿這次暴亂來說。讓一個人死,很容易,讓一個人絕望,也很容易。不容易的是,讓一個人,在絕望中生出反抗之心。這一點,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對一般民眾來說,我暴動,可能立時就死,我忍著,或者還能活三天。只有當他充分認識到,忍,不是最好的出路的時候,他們才會想到反抗。”宗政澄淵用馬鞭敲了敲那面墻的墻壁,繼續(xù)說:“我最初以為,還要一個月,至少也要二十天。而結(jié)果卻提前了這么多,這讓我怎么能不驚訝呢?嗯?”

“屬下明白了。王爺?shù)囊馑际牵腥怂较吕飫恿耸帜_?!痹莱筛枵f。

“明白了?”宗政澄淵懶洋洋一笑,前一刻眼中還有一絲笑意,下一刻,卻變得比冰還薄利,“明白了就找人把這墻拆開!”

“王爺?”

“拆?!弊谡螠Y不再說一個字,轉(zhuǎn)到那墻對應(yīng)的屋子里,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再舉目四顧時,忽地一楞,隨即哂然一笑,對匍匐在地的我說:“你倒是很老實?!?

我跪在冰涼的白玉地面上,靜靜地承受著他審視的目光,頗覺得有些壓力。心里苦笑不迭,我能不老實嗎?再不老實,被他揪出來,小命都要玩完了。不過,真的很后悔當初用白玉做地面,真的好硬好涼好疼啊。不過好在,剛才那個破斗篷我在進地宮之前就扔了,他應(yīng)該不會記得城頭上的匆匆一瞥。

“抬頭?!?

他的聲音很平和,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強硬。我依言抬頭,目光被他捕獲。他的眼看起來不如當年銳利,卻深入幽潭,像把什么都藏在其中。

“我見過你。在城上?!?

一句說,說得我好一陣顫抖,只得硬著頭皮答:“民女是仰慕王爺?shù)挠⒆?。”他不會連清肅和幽韻都看到了吧,要真的看到了,這謊可就不好撒了。

“哦?”他挑眉對跟著岳成歌進來的師爺說:“你認不認識她?”

師爺打量了我一會,回說:“回王爺,小人不認識。”

“提個醒給你,她可是笑緣商號的掌柜?”

聞言師爺再次細細看了我一會,猶豫著說:“小人確實不認識這個女子。但也不認識笑緣商號的掌柜。一直以來,大家都傳聞,笑緣商號的掌柜其實不是經(jīng)常露面的水玄鏡,而是另有其人。不過這個人誰也沒見過?!?

連岳成歌都說:“王爺,笑緣商號的掌柜怎么能是個女人?”

對對,我附和著連連點頭,心中暗喜,他肯定是沒看到清肅他們,不然一定早問了。這算不幸中的大幸吧。忙說:“王爺怕是誤會什么了,那個幾乎壟斷雅樂經(jīng)濟的商號掌柜怎么可能是區(qū)區(qū)民女我呢?”

自古,人怕出名豬怕壯。生意做得越大,越是要小心謹慎。從最早開始,我就從不在人前出現(xiàn),場面上的事都是玄鏡處理。一來,女子當家不得人心,二來,他們也實在擔(dān)心我的安全。我身邊的這幾個,除了我,就連幽韻,都是一身好武藝。清肅曾說要教我,可我實在是學(xué)不好,所以,就成了他們的重點保護對象。也所以,世人只知有笑不歸,卻從不知笑不歸為誰。

宗政澄淵暫時沒說話,只是審慎地看著我,屈指在桌案上扣著,半晌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爺,民女姓白名劍……秋?!蔽移鋵嵑芟胝f我叫白劍,白見白見,見了也白見。可是,面對他,我不得不謹慎又謹慎,任何一個漏洞都可能被他發(fā)現(xiàn)。想起剛剛在暗室聽見他說的那些話,語意不明,心中不覺一陣發(fā)苦。

聰明如我,怎么就會被他發(fā)現(xiàn)了呢?

“白劍秋?你到這做什么?”

“回王爺?shù)脑?,我本是這水園的丫鬟。此前一直在剛剛的暗室中藏身,今日因干糧不夠想出來尋些回去,發(fā)現(xiàn)城已經(jīng)被王爺攻下了,王爺好神勇,真不愧是我朝護國攝政王啊?!?

“說重點?!蓖τ心托牡芈犕晡遗牡鸟R屁,他面色不變地說。

“是。”我想了想,繼續(xù)編,“后來我發(fā)現(xiàn),主子他們都不在家,于是就想借幾件寶貝用用。正巧王爺過來,我一害怕,就躲起來了?!?

“你家主子叫什么?”

“主子名諱笑不歸?!?

“現(xiàn)在何處?”

“民女不知?!?

“你既是她的丫鬟,你如何不知道?”

“回王爺,我家主子一直被幽韻小姐和大爺照顧,普通丫頭是見不得面的,也無從得知主子的去向?!?

“是嗎?”他沒有感情地說,“看你的衣著講究,行止有度,手指嫩如春蔥,連個薄繭也沒有,一般的丫頭,是這樣的嗎?!?

“不瞞王爺,”我胸有成竹地說,“當初我來的時候,大爺告訴我,因為我與主子身形相象,要我做她的替身。平時什么都不用做,還有兩個小丫頭服侍,只要在特定的時候跟他們出去一次,平時不亂走動,不亂嚼舌根,每月能拿十兩銀子?!?

“原來如此。你口中的大爺,又是誰?”

“聽說,園中有四位爺,大爺叫清肅,二爺是玄鏡,三爺和四爺我從來沒見過,不知道姓名。主子還有兩個貼身丫頭,幽韻小姐和紅棘小姐。平時,我們都是聽他們的。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主子的園子從來不讓我們進。”

“問一答十,你倒是很坦白。”

“民女不敢欺騙王爺。”我跪得瑟瑟發(fā)抖,絕不是怕他,也不是裝出來唬他,實在是跪得膝蓋太疼了。

“起來吧,給我倒杯茶?!?

宗政澄淵終于開天恩地說了句,我喜出望外地爬起來,揉揉酸疼的腿,下意識地向放著我最愛的金絲茶葉罐伸出手去,伸到一半,我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試探我!

盡力不著痕跡地改變了方向,在屋子里一陣亂找,笨手笨腳地給他倒了茶,小心奕奕地站在一邊。

他看著茶杯的熱氣,也不喝,笑起來:“你倒當真像是從沒干過活的。沒進園子之前,你在家都沒倒過茶么?”

“民女家窮,喝不起茶。”死宗政澄淵,臭宗政澄淵,真是滴水不漏的盤查啊。仔細地回響一下剛才的問答,覺得還是沒什么漏洞的,一定要相信自己。我在心里說。

“你家在哪里?家里還有什么人?”他瞄我一眼,道。

“民女世居極泉北鄉(xiāng),那年大旱,父母和弟弟都不在了。我一個人逃出來,被大爺揀到到,這才得以活命?!笔帜_不敢亂動,我只好咬唇,硬逼自己的眼圈紅了紅。這個身份我早八百年就預(yù)備好了,不怕你查,就怕你不查,我信心滿滿地想。

“嗯。正好,本王領(lǐng)兵出征,身邊也沒個貼身丫鬟。既然遇見了你,也不用費事去找了,本王在凌溪期間,你就做本王的貼身丫頭吧。”

這是什么和什么?話到嘴邊,變成恭順的一句:“本來,服侍王爺是民女的福氣。只是,王爺知道,我什么都不會做。怕是伺候不好王爺?!?

“無妨。彈琴解悶也好?!?

“民女,不會彈琴。”

“既然是替身,為何不會彈琴?”他這次是真的不解,大家女子,不都該是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的嗎?

我心中偷樂,面上不顯,說:“大爺說,主子琴棋書畫皆不通,女紅家事都不會,就連字,也是只會看,不會寫。所以,特別告訴我,什么都不用學(xué)。對了,大爺還說,主子生平只會寫三個字,她的名字;畫兩種畫,一種是豬頭,一種是烏龜?!?

清晰地看見他隱隱蹦起的青筋,我發(fā)誓,我真的沒騙他。學(xué)那種東西,還不如要我去賺錢。字嘛,古代的字好難寫,看得懂能簽名就算了。至于豬頭和烏龜,那純是個人愛好,平時消遣用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涵養(yǎng)真好,居然仍能笑得出來。

我福了個身,款款退下。

“等等,你今年,多大?”

“民女今年十八?!?

“下去吧?!?

宗政澄淵瞇著眼看白劍秋消失在門邊,閉目撫眉,道:“師爺?”

師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她說的和傳聞絲毫不差,小人料想,不會是假的?!?

“成歌?!?

“屬下也覺得,沒什么問題。”岳成歌回憶著,王爺?shù)拿恳粋€問題,她都能給出完美的解釋,實在不應(yīng)該是假的。

“查?!崩淅涞叵铝睿谡螠Y睜開蘊著精光的眼,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一定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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