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坐馬車回到城里，平生閉目假寐。孫蕭翎則支著頭，看著平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爺，到了。”車簾被人掀起一個角，馬車夫探進(jìn)頭來。

平生睜開眼，見孫蕭翎將身子傾過來，皺起了眉頭。

孫蕭翎倒并未做什么，只是挑開平生腦袋邊的窗簾，看了一眼。

“少爺？”車夫有點(diǎn)不安。

孫蕭翎撇撇嘴，“從后門進(jìn)吧。”

“是，那您坐好。我這就駕過去。”

孫蕭翎坐回原位，一臉坦然，并無異樣。

平生也只是擰了擰眉，又恢復(fù)常態(tài)。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平生又閉上了雙眼。

“任姑娘，你和宇文英是如何認(rèn)識的？”孫蕭翎開口。

“孫公子，都到了這份上了，你還不信我？”平生眼皮都沒抬一下。

孫蕭翎笑了笑，“我只是好奇，沒有其他意思。若任姑娘不想說，就不必說了。”

平生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回答道：“一年前偶遇。”

孫蕭翎“哦”了一聲，又問道：“這么說你與宇文英相處有一年了？”

“不是，之間分開過一段時間。”

“也是。”孫蕭翎看著平生隨馬車晃動的衣擺，“半年前那次‘滅魔’他也參與了。”

“‘滅魔’？”平生終于睜開眼，看向?qū)O蕭翎。

“怎么，你不知道？”這次是孫蕭翎擰了擰眉頭。

“他只說家中有事，并未提起……‘滅魔’是什么？”

孫蕭翎詭笑起來，“這事情你該親自問他才是。”

“那勞煩孫公子讓馬車轉(zhuǎn)到宇文府，我這就親自去問他。”平生不甘示弱，一邊笑一邊說著。

孫蕭翎看了平生好久，但平生這職業(yè)售樓小姐，早就習(xí)慣保持標(biāo)準(zhǔn)的、露八顆牙齒的笑容。孫蕭翎從她臉上找不出一點(diǎn)破綻，只得放棄。

“真不知道宇文英看上你什么。”

“那你該親自問他才是。”平生將孫蕭翎的話還了回去，“說吧，什么‘滅魔’？”

“這事情說來話長，不如回孫府后，我再慢慢道來，反正我們的時間有的是。”

平生聳肩，算是同意。

馬車停在了孫府后門。

孫蕭翎確認(rèn)沒人后，才帶著平生下車進(jìn)屋。

平生曾去蘇州玩過，置身于這孫府之中，到覺得和那些園林沒什么不同。只是途經(jīng)一個練功房，讓平生多看了兩眼。

這孫家也是江湖中人吧。不過這孫蕭翎一點(diǎn)都沒江湖中人的感覺，反而像是什么富家公子，標(biāo)準(zhǔn)的富二代、紈绔子弟，是不學(xué)無術(shù)，又為禍鄉(xiāng)里。

平生很是鄙夷，卻又只能與他為伍。

這就是所謂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吧……

“任姑娘，請。”站在一幢獨(dú)立出來的小院外，孫蕭翎笑道。

平生也不是什么矯揉造作的人，直接踏了進(jìn)去。

院子里有三間房，背面就是他們進(jìn)來的小門，朝南的屋子是主屋，孫蕭翎的臥室。

孫蕭翎帶著平生進(jìn)了東邊的屋子，是間書房。矮幾案兩遍是兩把椅子，平生與孫蕭翎面對面坐下。

很快就有人進(jìn)來奉茶。

孫蕭翎讓那個下人出去后，喝了口茶，開始講‘滅魔’的故事。

“任姑娘可知江湖中有一魔教存在？”

“聽說過。”平生點(diǎn)頭。

其實(shí)何止聽說過，她師父就是魔教護(hù)法之一！

“那你應(yīng)該明白這正邪之爭吧？”

平生頷首，“當(dāng)然。”

“這事情其實(shí)很簡單，就是正派去攻打魔教。”孫蕭翎又喝了口茶，沒了下文。

“孫公子應(yīng)該明白我想問什么。既然現(xiàn)在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我想，讓我們相處得融洽一些，會更有利于我們之間的合作。”平生瞇了瞇眼，不難從孫蕭翎臉上看出一絲戲謔的神色。

孫蕭翎清了清嗓子，“那是當(dāng)然。我這不正要說下去嗎？這次‘滅魔’是由武林盟主宇文無敵一手策劃的，宇文英自然是會參加。宇文無敵聯(lián)合六派掌門，以及一些大家族的族長共謀此事。我家那老頭子正好也在其中。”

“然后呢？”

“本來此事也就是如此計劃，像之前每一次類似的行動一般，佯裝攻一下魔山，死些人也就作罷了。實(shí)際上，每任武林盟主都會有這樣的謀劃。”

平生點(diǎn)頭。

這就和國家首腦需要政績一樣。而對武林盟主來說，最大的政績就是魔教中人的尸體。

說著，孫蕭翎眼中漸漸露出驚艷的神色，“可這次不同了，靈薇山莊居然派人來了！”

“靈薇山莊？”平生提出疑問，“這是什么門派?”

“你連這都不知道？靈薇山莊是一個藥師門派，莊內(nèi)都是女弟子，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兼修一些劍法防身。那里面都是美女，和幽水閣一樣。”孫蕭翎邊說著，邊露出絲向往的神色。

“那她們來干什么？”一群醫(yī)護(hù)人員，當(dāng)后勤部隊嗎？

“靈薇山莊的莊主提出加入這次‘滅魔’活動，原因嘛……就是二十年前那件事情了。”

“你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本少爺口渴了。”孫蕭翎不買平生的帳，慢悠悠地喝茶，似乎很樂意看見平生發(fā)怒的模樣。

咂咂嘴，孫蕭翎在平生的瞪視中繼續(xù)說下去：“二十年前，靈薇山莊的女弟子與魔教護(hù)法相戀，叛出師門，而那魔教護(hù)法也放棄在魔教的大好前程，與她歸隱。這事情雖然已經(jīng)是陳年往事，但卻是靈薇莊主心頭的一根刺。那個女弟子可是她的得意門生，當(dāng)年還曾想著傳位于她。靈薇莊主一直想要報復(fù)，可也一直沒有機(jī)會。不知這次中了什么邪，居然要加入‘滅魔’。”

平生愣住，“你說什么……”

魔教護(hù)法與正派女大夫？難道這世界上還同時有兩對這樣的戀人？

“魔教護(hù)法——毒仙翦恒和靈薇山莊柳馥槿的事，你沒聽說過？過去街上還有書賣呢。后來沒了。聽說是靈薇莊主發(fā)話，讓那些艷書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不過，你若有興趣，我這倒是還有一本。”孫蕭翎笑得不懷好意。

“怎么會……”

“怎么不會？”孫蕭翎搶白道，“靈薇山莊那些美人一個白眼，足以讓天下男人的骨頭軟掉。誰拿著這本書，可就和美人無緣了哦！”

平生垂下頭，“后來呢？他們兩個人……怎么樣了？”

“聽靈薇莊主說，柳姑娘被那魔頭始亂終棄。為了回魔教，那魔頭殺了柳姑娘，真是凄慘吶！”

“啪！”平生一掌拍在烏木幾案上，震得兩只茶杯倒了下來。

孫蕭翎看看順著幾案腳流下來的茶水，斜睨了平生一眼，“被始亂終棄的又不是任姑娘，這么激動做什么？呵呵，還是說從她身上看到了什么？以你這樣子，的確有可能被宇文英……”

孫蕭翎僵住，被平生陰鷙的眼神盯得頭皮發(fā)麻。

“靈薇山莊參加‘滅魔’行動，然后呢？”平生聲音低沉，好像從喉嚨里硬擠出來。

孫蕭翎咽咽口水，“靈薇山莊有一個女弟子，叫聞人曉璟……”

“和宇文英搭上了？”

“呃……對。”

“‘滅魔’最后怎么樣了？”平生將發(fā)絲攏到耳后，干脆地跳過了這一話題，沒有深究。

孫蕭翎有些意外，楞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們這死了十幾人，聽宇文無敵的說法，魔教死了幾百個。”

平生嗤笑一聲，表示不信。怎么說都是與正派抗衡至今的，魔教會有這么不堪一擊？那正派還不早滅了他們！

孫蕭翎補(bǔ)充道：“這事情聽起來不靠譜，不過聽我家那老頭子說，宇文無敵這次并沒有夸大。這次進(jìn)攻魔山，出奇的順利。魔教幾大高手一直未曾出現(xiàn)。要不是魔山上的小路九曲十八彎，又有障林密布，就該攻上山頂?shù)哪m了。”

平生聽后沉默不語，心里想著……

“魔教怕是出大事了。”

嗯？頭一抬，平生看見孫蕭翎攤攤手。

“我家老頭子是這么說的。依我看，魔教肯定是有什么動作，所以高手都不在魔山上。”

有動作？有什么動作能大到魔教老巢被襲也不抵抗？這對士氣來說可是巨大打擊！從此一蹶不振也說不定！不光如此，還漲了敵人的氣焰。怎么看都沒有一丁點(diǎn)兒好處。

除非……平生眼睛發(fā)亮。

魔教準(zhǔn)備破釜沉舟，來個一次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