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看了她一眼,停在了轉動佛珠的手,“我佛慈悲!”
說罷長嘯一聲,佛珠應聲而起,圍在了阿語身邊。
一時金光四射,將阿語籠罩其中,阿語覺得五臟六腑跟著變熱,逐漸燃燒起來一般難受。
不知道是不是有佛珠的緣故。她看見一團黑氣從自己額頭生起,略有些暴躁地飄動。
老道士喝了一聲,“魔物,還不束手就擒?!”
不一會兒,那魔物居然慢慢變換成了一張臉的形狀,陰測測地笑了起來。
“小家伙挺有人緣的,一個老婆子,一個老頭子,都不要命地護著你啊。”
阿語此時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
魔物看向老道士,帶著些傲慢,“老東西休要多管閑事,惹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說吧又幻化出一只手,輕輕一抓,佛珠應聲而落,老道士噴出一口鮮血,頹然倒地。
“老爺爺~”阿語和魔物一起看向老道士,一個充滿殷切,一個隨時準備滅口。阿語快步跑過去扶起老道。
老道士瞅了一眼魔物,拉著阿語說到,“我觀察了很久,他雖然兇悍無比,卻也只敢在你夢里行事,且不敢做出實質性的傷害,只敢恐嚇你,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老物件兒了?”
阿語從口袋里掏出青銅箭頭遞給老道士,“原來是箭中煞氣,”老道士嘆了口氣,“大煞無魂無心,如不能收服,不如滅掉。”
說罷從懷中拿出一個星盤,指尖沾染了些許鮮血在虛空中寥寥數筆便出現了一個金燦燦的陣法。
“孩子你過來。”老道士招招手,示意阿語進入陣眼。
阿語有些害怕,遲遲沒有挪步。
“破魔陣?”
那團黑氣觀察良久,有些意外。
“想不到在這鄉野之地,還能見著這先天陣法。有意思。”那黑氣似乎并不害怕,“老頭兒學的倒是挺雜,一會兒佛門一會兒道門,連上古破魔陣都搬來了。你是巫族后人?”
老道士一臉凝重,“孩子放心我不會害你的。”
“你說他就是這個箭頭嗎?”老道士看著阿語指了指魔物,又指了指箭頭,有點搞不懂她的意思。
只見阿語略帶惋惜地說道,“那他豈不是被埋在河里幾百年,幾千年了啊?”
老道士點點頭,“蜀地原本就是古戰場,那是天生殺戮的上古兵器,在這修羅場里為不甘、戾氣所滋養,漸漸生出意識,終究只是邪祟一樣的存在,縱然現在只剩下一絲殘魂也不容小覷。好在它沾了你的血,無意間結了血契,與你休戚與共。只要你愿意,老道拼掉半身修為可為你驅離。”
阿語又看了老道士一眼,咬咬牙終是站到了陣眼之中。
老道士咬破手指,口中念念有詞,手上也不斷揮舞寫著不知名的符咒,阿語只覺得老道士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聽得她耳朵生疼。而褲兜里的箭頭也開始發燙,阿語將箭頭拿在手上。
“趕走了他會去哪里呢?回到箭頭里面嗎?還是會死掉?”阿語問道。
“它現在正是虛弱,此時強行解約我有三成把握讓他無法危害人間。”
說罷老道士不再理會,專心念氣咒語,密密麻麻的符咒穿過陣法進入阿語的腦中,阿語逐漸有些承受不住,頭疼地讓她逐漸站不穩。
那魔物呵呵一笑,“老道士為了功德竟要搭上小孩兒性命,嘖嘖嘖!”
老道士看了一眼阿語不帶雜質的雙眼,“此舉確實會對你的身體有些傷害,但我可以保證絕對性命無憂。”
“偽君子!”魔物啐了一口,“小孩兒,跟我混吧,我保證不嚇唬你了,你養著我我保護你,咱們打遍天下無敵手!”
阿語噗嗤一聲,覺得這個家伙在地上埋久了有點傻氣,看起來也沒那么可惡了。但下一秒,阿語嘴角卻滲出了鮮血。
“你要害死她嗎?”魔物厲聲呵斥,氣息不穩的聲線泄露了他并不輕松的現狀。
“怎么,你害怕了?”老道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咬咬牙,又從懷中掏出一塊銀制令牌,丟進陣中。
那銀牌似有靈性,一下子飛到阿語頭上。
阿語的臉色越發慘白,隨著令牌帶來的威壓,阿語無意識喊了聲“疼”。緊握著箭頭的手里流出鮮血,一滴一滴落在了陣法上。
一股奇異的力量隨著陣法的流動將血液也流動起來,抖動的令牌也感受到了反常。
黑影覺得陣法的壓力少了些許,他揮揮手,將阿語手中的箭頭拿了過來。
而那令牌居然脫離老道士的掌控,圍著阿語轉動,仿佛在打量著已經昏迷的孩子。
“咦~”老道士心中一駭,這令牌居然隱隱在維護這孩子,她到底是什么來歷。此時這樣的疑問甚至大過了魔物的威脅。
老道士掐指一算,試圖窺見孩子的氣運,卻只看到混沌一片。
隨著咳咳兩聲,阿語不太舒服地動彈了一下,令牌卻警鈴大作結出了一個巨大的結界,那黑影悶哼一聲,被結界強力彈了回來。
老道士回頭看了黑影一眼,明白過來原來他剛剛拿了箭頭是想要逃走,可見這破魔陣對他還是有威懾力,而令牌對他更是威脅。
黑影悻悻望著老道士了然的神情,啐了一口。
令牌卻無視兩人,徑直落在阿語手中,但阿語還未醒轉,令牌體貼地粘了粘阿語的手,最后繞著阿語的手轉了一圈,竟然變成了一個帶著小鈴鐺的銀鐲子。
黑影和老道士對視了一眼,卻都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阿語醒了過來,剛剛的疼痛感竟然全都不見了。
阿語起來看見兩人還在,盡然留有一絲慶幸。
“老爺爺,佛家說超度,他也可以嗎?”
魔物和老道士對視一眼,一個搖搖頭,一個翻白眼。
一個在心里嘆氣,“真是個孩子。”
一個則是沒有沉住氣,罵了句“白癡”。
阿語不放棄,“老爺爺,你剛剛說他沒有真的傷害我,是不能還是不會?”
老道士摸了摸胡子,“你與他性命相關,一損俱損,在沒有找到解約的方法前,他自然不敢對你做什么。”還有句話他沒有說,原本擔心小孩子到底控制不了這魔物的侵蝕,但如今師父給的令牌居然認了小孩兒為主,難道這是師父所說的機緣?
“那我也可以管著他嗎?”阿語想了下問道?
老道士沉吟道,“兵器認主,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以血為引啟動了血契,現在來看,確實有這個可能。”老道士看阿語眼里閃爍的光芒,忍不住提醒,“即便如此,這魔物詭計多端,需要有磐石之志的毅力才可控制自己不為所惑,更何況管束!”
“那他也可以超度的嗎?”老道士沒想到這孩子不僅對自己的警告無動于衷,還癡心妄想起來了。
不過當他看到阿語清澈堅定的眼神時,忽然想起師父說過,這世上有一種人的眼睛,能看穿一切虛妄。他想,這個孩子,莫非真的不一樣?
“兵器修出靈識原是不易,只不過因為無魂無心,極易被外界影響,兵器主人也好,戰場殺戮也好,都只是一個殺人工具而已。它如今戾氣已成,你想要讓他從善,萬無可能。”老道士耐心解釋著。
阿語點點頭,“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如果我一直堅持,總會有希望吧?”
魔物看著阿語認真的神情,沒來由一陣厭惡,“勸你別癡心妄想,總有一天我會連你也殺掉。”
阿語沒搭理他,又問老道士,“老爺爺,對嗎?”
老道士看著阿語,忽然一笑,“我在佛道兩端徘徊了十多年,搖擺不定,今日看見你倒是豁然開朗,何必拘泥。雖然你所求希望渺茫,但佛說日行一善,可修心養性,你帶著他日日向善,說不定天長日久,能化解他一些戾氣。”
此時的老道士看起來仿佛不太一樣了,連魔物看著他也有點奇怪,“這老不死居然在小孩兒的三言兩語之下頓悟了?”
老道士念了句“我佛慈悲”,在阿語左手腕上點了一指,原本的淤青褪去,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法印,大概就是劉阿婆說的破魔印,接著一個更大的八卦印覆在了原來的破魔印上,然后兩個都慢慢消失在了皮膚里。
“這個八卦印借你一番話頓悟而成,希望日后能幫上你。”
“老爺爺!”阿語還沒有反應過來。
“小友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他日有緣,我們還會再見!”說罷老道士竟頭也不回的走了。
阿語回頭看了看魔物,發現自己已經沒那么害怕了,便試探著問,“嗨,你叫什么名字啊?”
魔物白了她一眼。
“你不說我以后就叫你喂喂喂?
魔物連白眼都不愿意看她。
“喂!喂!喂!喂!喂!”
“吾名殤落!”說完居然就不見了。
這后半夜,阿語睡得還挺安穩,燒也終于退下了。
阿語媽媽摸了摸阿語的額頭,放心下來,靠著病床閉眼養神。
第二天醒來,醫生說阿語恢復的很好,可以回家了。媽媽還有些擔心,但看著阿語精神頭的挺好,也就帶著阿語回了家。
大家的阿語異常興奮,一會兒掃地一會兒洗衣服,一會兒又去地里除草,阿語爸爸媽媽四目相對,不知道這孩子今天是唱哪出。
殊不知阿語在用自己的理解來完成日行一善的任務。
殤落隱在阿語影子里,白了她一眼。
一上午阿語把自己力所能及的家務都做了一遍,吃午飯又精力充沛地出去轉悠,看看能不能碰上做善事的機會,誰知道接連三四天,沒有一件拿的出手的善事,這下搞得阿語大受打擊。
為了防止殤落失控,阿語還要每天去找肉給它,只不過為了不嚇著自己,阿語要求必須煮熟了才能吃,殤落好歹是同意了。
為了不給家里增加負擔,阿語每天去河邊翻螃蟹網河蝦以及抓魚,雖然不豐盛,倒也每天都有收獲。
并非殤落屈于淫威,他也有幾次忍不住讓阿語對路邊的飛鳥和兔子下手,更有甚的,有天晚上一條五步蛇爬到二樓,正巧阿語睡在外面的竹席上,殤落想著這蛇自己送上門來,一下子拖著阿語就要上去,誰知道阿語小時候便懼怕蛇,這一眼過去嚇得哇哇大叫,自此對殤落的防備更甚,對自己的管束也越嚴苛,加上老道士留下的符印,殤落頓時少了氣焰,只能在魚蝦上逞逞威風。
倒是那個手鐲,一開始還不是實體,直到阿語身體完全恢復之后,鐲子慢慢也顯現出來。
隨著鈴鐺叮當叮當的聲音,媽媽一陣奇怪,問阿語是哪里來的,阿語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怎么說出殤落的存在,只得說自己從市場上買來的。阿語的私房錢從小是自己保管,偶爾還會販賣山貨賺些錢,媽媽也沒有多問,囑咐她出門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