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說的‘已經到達臨冬城’是什么意思，多米利克。”

多米利克的坦誠和直率讓公爵很有好感，但突然說出一句沒來由的話，史塔克公爵又有些疑惑了：

“據我所知，你這次只帶了三名騎士，其中一進城就前往神木林的是鐵腿沃頓。”

“難道你要告訴我，另外兩名騎士就是拉姆斯和臭佬嗎？”

他的表情重新回歸嚴肅，鄭重看著多米利克，似乎在警告：

“我要提醒你，如果波頓伯爵打著讓別人替他們兩個頂罪的主意，這完全是行不通的。”

“北境的法律不允許這樣，史塔克的榮譽也不允許我妥協！”

公爵的語氣很重，甚至開始稱呼盧斯·波頓為“波頓伯爵”，而不是“盧斯伯爵”，這表明了他的態度。

“當然不是這樣，史塔克大人。”對此，多米利克并沒有選擇立即解釋，而是態度誠懇地開口道：

“首先，我要說明一點，那就是波頓家絕對擁護封君的統治，也將竭盡全力配合您嚴懲兇手。”

“但在交出兇手之前，我有一個疑問。”

“你盡管說。”公爵點頭表示同意。

得到準許，多米利克兩步走到羅德身前，神情嚴肅地直視著他的眼睛：

“雖然無法與你感同身受，但你的經歷讓我無比同情，羅德。”

看著臉色開始變得蒼白，身體逐漸顫抖起來的羅德，多米利克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質問道：

“但是我想請問，如果拉姆斯和臭佬真的對你做出了那么惡劣的事情，你是如何活下來的呢？”

“請原諒我的直接，只不過這實在是讓我有些難以想象。”

“畢竟以臭佬骯臟的做事風格，恐怕不會單單留下一個活口告狀。”

“你...能解答我的疑惑嗎？”

這個問題的確問得很犀利，就連羅柏和史塔克公爵都向羅德投去疑惑的目光。

雖然大家都很同情這個北境漢子的遭遇，但既然對方都已經做出了那么多人神共憤的事情，再滅掉羅德的口也只不過是順手罷了。

他能夠活下來，并且徒步來到臨冬城個告狀，這本身就不太合理。

“他們當然沒有放過我，大人。”

面對多米利克的質問，羅德先是慘然一笑，潔白的齒縫間，似乎有殷紅的血跡。

接著上前兩步，走到大廳正中間，直面所有人懷疑的目光。

“但是...”

羅德雙手放在前襟上，毫不猶豫猛地用力拉開。

“嘶~”一時間，驚訝的吸氣聲響徹客室。

只見在羅德裸露的肌膚上，一道無比猙獰的傷疤貫穿整個胸膛。

傷疤似乎并沒能得到有效的治療，已經開始化膿腐爛，膿水混雜著血水不斷往外冒，只不過因為衣服穿得厚，這才一直沒有滲出來。

但現在裸露出來之后，眾人隱約能夠在空氣中聞到一股腐朽的惡臭味。

“他們當然沒有放過我，大人們！”

直到把最后一絲尊嚴都暴露在人們眼中，羅德的聲音才變得有了一些起伏，聲調開始逐漸高昂起來，但依舊顯得十分凄厲：

“在他們走之前，用一把長劍從前面貫穿了我的胸口，如果不是因為村里的人聽到動靜趕來過來，我猜他們應該也會把我的皮一起剝下來！”

“他們跑了，但卻沒想到，原本應該貫穿心臟的長劍，卻因為我的心臟天生長在右邊，而僥幸存活了下來，這也許就是舊神的眷顧，祂讓我留著這條命，來指證那些該死的渾蛋犯下的惡行！”

“你們需要證據，大人們！”

“這就是證據！”

當著所有人的面，羅德指著自己的胸前猙獰的傷疤。

聲音不大，但卻仿佛充滿了力量，那是對公平的渴望和對正義的追尋！

這個男人，竟然一直頂著這么嚴重的傷勢！

包括公爵在內的所有人，眼神都開始變成震驚和欽佩。

這樣的痛苦和折磨，不知道需要怎樣驚人的毅力，才能堅持下來！

尤其是史塔克公爵，作為身經百戰的老將領，他這輩子受的傷完全不在少數，但也從遇到過這種恐怖的傷勢。

他很清楚，最痛苦的并不是被刀劍切開皮肉那瞬間，而是血肉暴露在空氣中得不到治療，只能眼睜睜一天又一天看著它不斷惡化、腐爛，最后變成一團死肉，慢慢帶走自己的絕望！

“快去給他處理一下傷口，維揚總管。”

公爵平復了稍顯急促的呼吸，向身旁的維揚總管吩咐道。

維揚總管趕緊上前兩步，但還沒走到羅德身前，就遭到了他的果斷拒絕：

“不，我的大人！”

他眼神堅定，勇敢地拒絕了公爵的好意。

也許對羅德來說，肉體上腐爛的痛苦折磨，早已遠遠比不上失去家人的酸楚，以及對眼睜睜看著他們被蹂躪的無能為力，那種愧疚感，無時無刻不在抨擊著內心！

“我不想要什么治療，至少不是現在！”

這個老實巴交的北境漢子，卻在平日里看到都不敢抬頭直視的尊貴大人們面前，勇敢地發出吶喊：

“剛才多米利克大人說兇手已經到了臨冬城，我想見他們！”

“我要看著他們的眼睛，質問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對待我的波莉，和我的兒子！”

“我們辛勤勞作，按時交稅，盡力為度過難熬的冬天做準備，我向舊神發誓，史塔克大人。”

“我家每個季節上交的糧食，絕對是整個村子最多的！”

“在你們眼里，我們也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哪怕讓我低下頭去給他把靴子舔干凈我也會做的，我發誓我一定會這么做的！”

“但他們根本沒有給我機會，大人！”

羅德情緒顯然開始有些激動，但隨著他的血氣上涌，絲絲血珠又從傷口處不斷滲出，滴在他寬大的衣襟上。

人們這才發現，原來這個男人的衣服早已濕了一大團，那是被血水浸潤出來的！

“別說了，羅德。”

面對情緒激動的男人，公爵心有不忍，但臉上的表情依舊肅穆：

“保持冷靜，多米利克不是說已經把人帶來了嗎，要是傷勢再惡化下去，恐怕你就沒辦法見到兇手了。”

接著將目光投向多米利克：

“既然你說那兩個兇手已經到了，那就快把他們帶上來，讓他們和羅德當面對質。”

“他的傷勢應該撐不了太久，這件事情必須盡快結束。”

“當然，大人。”

在公爵的催促下，多米利克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卻又開始變得有些復雜，似乎在感慨：

“原本我以為父親他太過于固執和武斷，但沒想到他竟然做對了。”

“看來父親說得沒錯，我還是太年輕，善良和仁慈并不是管理領地有效的方法。”

“但是很抱歉，羅德。”

說著，多米利克再次向羅德微微欠身，語氣中帶著些許歉意：

“雖然人我帶來了，但你要當面質問他們的想法，也許無法實現。”

“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