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管家穿著考究，戴著一副金絲夾鼻眼鏡，黑色燕尾服的每一道折痕都像是用尺子丈量過般精確，銀灰色的領結上別著一枚暗啞的家族徽章，在搖曳的燭光下偶爾泛出幽紅的微光。

“夜安，年輕的客人。”他的聲音帶著經年累月沉淀的醇厚，卻又夾雜著某種不自然的金屬質感，“主人吩咐我在此恭候多時了。”

路辰整理著思緒，沒有立即答話，只是微微點頭致意。

管家先生卻并不意外。

他嘴角維持著完美的微笑弧度，深鞠一躬，“宴會還要再稍等一會，您可以現在房間里休息。請隨我來。”

所謂虛界空間，就是深淵里的位面碎片，其中時空混亂，發生什么都有可能。面對眼前的情景，路辰倒也并不意外。

他能夠感受到這管家體內隱隱的能量波動，想來古堡里的角色們恐怕都不尋常。只是眼下摸不清楚狀況，不如按著他們的節奏走下去。

路辰跟上管家的腳步，向著古堡的某處走去。

古堡內陳設奢華。

鍍銀的石質燭臺與哥特式拱窗交替，慘敗的月光透過彩繪玻璃在大理石磚地上投出詭譎的色塊，卻沒帶來多少光亮。另一邊的走廊墻壁上，懸掛著一幅幅奇特的肖像畫，每一雙眼睛都仿佛隨著路辰的移動而微妙偏移。

不知為何，走進古堡以后，他便感覺到一股潮濕的寒意，混合著陳年橡木、干枯玫瑰與某種難以名狀的金屬腥氣。

他心里暗暗提防。

順著鋪陳華貴地毯的幽深長廊，管家帶著路辰在一間房門前停下。

“客人，請您在這稍作休息。按主人的吩咐，您也可以在城堡內四處看看。當鐘聲響起時，請前往宴會廳參加晚宴。”

路辰點頭，送走管家，轉過身來。

房間的布局倒是簡單，只有細節處仍透露出奢靡的氣息。

他隨意打量了四周，感應里也沒察覺出什么不妥的地方，低聲呼喚：

“小希，在嗎？”

無人應答。

無形的波動憑空而來，但卻沒有回響。路辰不免心中悵然。

看來，這虛界空間中確實存在干擾。

雖然對他們的手段抱有自信，但面對這樣的情況，路辰也有心理準備。

接下來，只能自己行事了。

咚咚咚。

沒等路辰休息一會兒的功夫，門口已經響起了敲門聲。

打開門，門外是一個文青模樣的青年。他身形消瘦，寬大的黑色風衣整個罩住了他的身體。

“您好！我也是男爵先生今天的客人，安東尼。聽說男爵今天請來了一位冒險家，特地前來打擾。”

冒險家？

路辰一怔，很快反應過來，這就是這個場景安排給自己的身份。進入特異點后，虛界有時會做出細微的調整，使外來者更好地融入這個世界。

“是的，您好！我是冒險家路維斯。請問有什么事嗎？晚宴應該還沒開始吧？”

他很自然地給出假名，而這位青年并沒有質疑。顯然，路辰的猜測是正確的。

“是這樣的，我是一名作家，最喜歡了解各地的風土人情，和另一位小姐都對您的冒險經歷有很大的興趣，特意過來邀您小聚。

不止可否賞光。”

青年言辭溫和，態度上卻給人一種不容拒絕的感覺。路辰隱隱覺得有什么不對，但察覺不出具體緣由。

但是，他本來也沒打算拒絕。

這是了解古堡和這場宴會的好機會，也許能發現所謂的“潛藏的威脅”到底是什么。

“非常榮幸！”

……

……

小聚的地點是古堡二樓的小廳，與舉辦晚宴的宴會廳恰好相鄰。

安東尼輕車熟路，看著像是這座古堡的常客。

“安東尼！謝天謝地你終于回來了，我等得好無聊啊！這位是……男爵先生提到的冒險家先生？”

迎向兩人的是一位嬌俏的少女。她皮膚白皙，面色可人，脖頸上掛著大串的珍珠項鏈，華麗的哥特衣裙映襯著金色秀發，看起來就是一位貴族小姐。

“伊莉莎，等久了吧。這位就是我們的冒險家先生！

先生，這位是喬凡尼氏族的伊莉莎·喬凡尼，我想你一定聽過這個氏名！”

喬凡尼氏族？

不知是不是巧合，路辰確實聽過這么名字。如果真的是記憶中的那個氏族……

路辰的嘴角不經意地露出一絲弧度——他已經有了些頭緒。

安東尼還在熱情洋溢地向伊莉莎推薦。

“親愛的伊莉莎小姐，我想你不會后悔這次等待，這位先生絕對會帶給我們一個難忘的故事！

是吧，先生？”

說話間，兩人的目光齊齊聚焦在路辰身上，暗紅色的眸光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路辰沒對這種奇怪的地方表現出反應，反倒坦然地聳了聳肩。

“希望我不會讓你們失望。

但是，在我分享故事以前，我想先請教兩位一些事情。”

安東尼已經攤開了筆記本準備記錄，聽到路辰的話，又抬起頭來面對路辰。

他和伊莉莎的動作像是忽然卡住了似的，眼里的紅光突然閃爍起來，但是沒多久又隱去不見。

然后，兩人又恢復正常。

“當然。既然打算請你分享故事，我們自己也不會吝嗇。不知你想知道些什么？”

路辰狀似隨意地打量著小廳。

此時，門口已經來來往往出現了不少人影，看來，這場宴會的規模蠻大。

他斟酌著開口：

“我想知道……男爵先生舉辦這場宴會的目的是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補充道，“嗯……你知道的，我接受邀請的時候，沒有得知太多細節，我，我……對宴會的情況還不是特別了解，恐怕到時候難免失了禮數。”

說著，他還攤了攤手，擺出一副無奈的模樣。

“哦天吶！

他們怎么能把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和你說？該死！一定是那群該死的仆從！連男爵先生這么簡單的吩咐都做不到，該死！我一定得讓男爵狠狠地教訓他們！”

安東尼雙手抱頭，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靜坐在沙發上的伊莉莎小姐也瞪大了可愛的眼睛。

“好吧！老兄！看來我確實得好好和你說道說道！”

“聽著！這場宴會是……”

突然，路辰感覺到天旋地轉、一陣恍惚，眼前變得模糊……

然后，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歡迎您，年輕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