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梯向下不斷延伸，狄蒙手中火焰，宛如黑暗中的唯一光亮，同擇人而噬的陰影進行抗爭。

走至拐角，他勻出一點火苗，點燃掛在通道表面的壁燭。

隨著燭光跳動，二人身影愈發深入。

于樓梯末端，狄蒙發現一副掛在墻上的宗教畫。

畫布中，頭頂光環的天使面色嚴肅，手拿圣劍，于審判庭斬落惡魔頭顱。

光從內容上而言，這沒什么奇怪，不過是一幅歌頌正義戰勝邪惡的畫作。

但，狄蒙卻發現油畫表面布滿灰塵，仿佛這東西早已被人遺忘。

伸出手，他用火焰將發黃的保護層簡單進行清理。

而最終結果，卻讓他十分意外：

當灰塵散去，畫面內容迥然一變——原本象征光明的天使，竟然成了頭長犄角的惡魔，而那把圣劍，也成了黑暗之刃。

更為離奇的，則是之前圣潔嚴肅的審判庭此刻充滿了黑色怨氣。

由此，受審對象，也由猙獰惡魔變作了哭泣天使。

但觀眾還是之前的人類，他們依舊歡聲笑語，絲毫沒有意識到：

刑罰對象已經更換。

哪怕隔著畫布，狄蒙也能從天使眼角的淚水中感到絕望。

顯而易見，這張畫作表面上是宣揚光明驅散黑暗，私底下卻把信徒玩弄。

放在教會里，已然稱得上黑色幽默。

“這地方，從每個角落都透露著墮落。”

一把火將畫作燒成灰燼，既然教會沒人管，那他只好順手幫個小忙。

在狄蒙看來，這東西只要存在，就會讓人生理不適，簡直其心可誅。

畢竟，正經人誰會對屠戮人類的地獄惡魔進行歌恩頌德？

對此，莉莉婭不置可否。

雖說她不明白狄蒙為什么會對一幅畫趕盡殺絕，但無所謂——對方喜歡，那她就不會反對。

等灰燼灑落一地，狄蒙這才走向石門。

如果他沒記錯，日記里，這扇門不是隔絕闖入者，而是區分天堂和地獄。

“那就讓我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沒有猶豫，狄蒙對準大門猛然踹出一腳。

發出哀鳴后，石門繼而破裂，使得空氣里滿是粉塵。

沒了遮掩，門后景物被他一覽無遺。

看著地下室里滿滿當當的培養罐，狄蒙沉默不語。

邁著厚重腳步，他將房間檢查完畢。

結果很不幸，如同日記里記載的那樣，培養罐里的實驗素材，全是來自人類。

有的器皿空了，但里面液體還沒干，素材可能已經被打包帶走。

有的玻璃罐完好無損，里面的實驗體卻已經失去生命跡象，屬于失敗品。

還有的實驗體肢體殘缺，囚在罐中，一臉麻木等待死亡。

狄蒙現在可以確定——山林鎮的教會，絕對是人體貿易的主要參與者。

“很多地方，有財有勢的貴族們會移植健康器官避免衰老。”

“面對死亡，他們無比抗拒。”

“可隨后，他們又把死亡轉嫁到別人身上。”

語氣非常平和，莉莉婭給自己朋友上了一課：

“自從宮廷醫師們發現器官移植這件損人利己的好事后，僅僅數年時間，就被推廣到多個王國。”

“之前和你關在同一個籠子里，那些人同樣是準備把我當做實驗素材。”

“現在，你明白了嗎？”

得到這個答案后，困擾狄蒙許久的問題總算被解開。

他先前還疑惑，以莉莉婭人形核彈的威懾力，為什么會有人不知好歹敢動她。

弄了半天，終究還是一個“利”字。

僅僅換了一顆魔女心臟，狄蒙就脫胎換骨。

面對這樣的誘惑，他很清楚，那些即將入土的老不死們，肯定難以拒絕。

見識到這個世界的冰山一角后，狄蒙忽然有些懷念銀雪城。

那地方他呆了十幾年，城里那些貴族雖說不做人，但也就是撈點錢，搞搞貪腐。

哪會兒像山林鎮的同僚一樣豪放。

狄蒙萬萬沒想到，出了新手村，外面世界竟然如此勁爆。

“那就燒了。”

“眼不見心不煩。”

弄清現狀后，狄蒙腦中就一個字：

燒！

滋生罪惡的土地，唯有用烈火狠狠凈化！

見他有了選擇，莉莉婭主動干起臟活，用火焰將培養罐悉數摧毀。

反正她是魔女，風評早就和魔鬼一樣，再多點污名也無所謂。

但魔女小姐不想自己朋友，于未來某天后悔。

無論結果如何，破壞培養罐，里面的實驗體絕對會死路一條。

是給他們一個痛快死法，還是留下來繼續遭受折磨，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莉莉婭，我自己來。”

見魔女小姐搶鍋，狄蒙同樣用烈火把地下室點燃。

隨著火光吞噬掉實驗設施，里面的實驗體總算得以呼吸外界的空氣。

幾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很是無所謂的閉上雙眼，結束掉這場曠日持久的噩夢。

而在角落，狄蒙看見，有個少了一只眼睛的女性，朝他露出解脫般的笑容。

“謝...謝。”

盡管她的聲音在烈火之中顯得如此無力，但對狄蒙而言，卻是如此沉重。

良久，正當二人準備離去之際，地下室突然生起一陣猛烈大風，力度之大，竟然將莉莉婭吹到狄蒙懷中。

抱著魔女小姐，狄蒙看向房間中央：

經過烈焰焚燒，老舊的地下室已經焦黑一片。

或許是火勢過大過烈，竟將地面燒出一個巨大窟窿！

此刻，狂風不斷從出口涌出，試圖將大火撲滅。

意識到下方可能是被挖空的，狄蒙目光一凜：

日記里，可沒記載地下室還有第二層！

給自己和莉莉婭套了一層元素護盾，狄蒙無視狂風，來到大洞旁。

朝幽暗無比的空間里丟入一團火球，借助火光，他這才看清下方景象：

比地下室要大出兩倍的空間內，一個血色十字架牢牢立在兩米出頭的石棺前。

于石棺前端，還纏繞著一串青銅念珠，仿佛要把石棺主人永遠鎖死，防止對方詐尸。

從缺口跳了下去，狄蒙順手撿起被大風吹到角落里的陳舊典籍。

“《女神頌經》？”

翻了幾頁，確認這就是一本歌頌生命女神的宗教書籍后，狄蒙瞬間失去興趣。

眼下，他可以肯定：

風暴中心，正是位于石棺下方。

或者說，這場陰風，就是石棺里的東西弄出來的。

跟在狄蒙身旁，莉莉婭看了幾眼場地，得出推論：

“十字架、念珠、經書等等，這些都是法器。”

“通常是驅魔人用來針對惡魔的手段。”

手中多出一把火元素長劍，狄蒙靠向十字架：

“正好，我也想看看，惡魔和他們又有什么不同。”